成交际花出卖情报
在日本占领的沦陷区上海,贝安加翻开了一页新的生活。抵沪不久,在都匀已怀身孕的她,在上海耶稣会医院临盆,生下了另一个女儿艾洛玛(Aloma)。四个小孩,最大的只有五岁,加上贵州女佣和一个上海阿妈,开销大不用说,还得缴付医院生产费用,父亲让她带去的港币很快用罄,由广州汇到上海中央银行的钱也不够用。但贝安加决意不向意大利的家人求援,她父母也不知她身在何处。
贝安加搬出了租界区的旅馆,迁入公寓。她将小孩交由佣人照顾,自己到一家法国夫妇开的服装店上班并兼职模特儿。她和谭家认识的一个银行经理发生恋情,在金钱上得到他的帮助。珍珠港事件后,美国在太平洋展开对日战争,局势开始对日本不利。在上海这个日军占领的国际城市,气氛变得格外诡谲。轴心国与同盟国的外交使节团,尔虞我诈,互相套取对方的情报。
这段时期,贝安加结识了一位举止有欧洲风味的中国女人,经由这女人的介绍,她变成周旋在外交官社交场合的一名交际花,舞会饮宴中,暗中买卖情报。南京汪伪政权“外交部”的一个特别顾问,日本大使馆的情报官黑田中校通过那个中国女人,要求跟她见面,向他们提供情报。黑田向她出示美国支援中国抗战的飞虎队队长陈纳德(Claire Lee Chennault)的照片,要她说明陈纳德在都匀停留的时间,飞机跑道建在哪里。她如实说出后,黑田给了她一个装满钞票的信封,还邀请她参加第二天德国大使馆举行的为希特勒祝寿的宴会。但她当晚就目睹旅馆外一名日本军官用军刀刺杀一个年轻中国妓女的一幕,这使她战栗不已,连夜赶回上海,心情恶劣至极。
见到孩子,她安慰自己,她必须谋生,这一切都是为了生活,为了孩子。但她的儿子乔纳森却在法租界的公园里被一条流浪狗咬到,染上狂犬病而死。
她逐渐成为社交名媛,一个名气愈来愈大的交际花。她还涉足黄金走私,利用广州和上海的黄金差价来牟暴利。她寄到部队给父亲的信杳无回音。此时她听到的传言是,父亲的部队已经开拔,父亲在缅甸的一次战役后失踪,生死不明。
老蒋特赦免除死刑
贝安加终于从她事业的巅峰中摔落。日本战败后,那个中国女人劝她迅速逃离中国,但她固执地要留下来等待父亲的消息。
一九四五年八月六日,美国空军在广岛、长崎投下原子弹,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父亲随部队到广州时,贝安加已沦为阶下囚,被关在广州市郊的沙面战犯拘留所,罪名是:间谍和走私。初由盟军机关审讯,后转到中国法庭审理。
这时,二十七岁的女囚贝安加才了解自己处境的危险。她托律师发电报到意大利向她父母求救。他们责怪她到中国后音信全无,现在身历险境才想起父母。她母亲原是当时的罗马教宗庇护十二世(Pope Pius XII)的一个侄女,于是恳求教宗设法营救。在贝安加关押期间,我母亲先去探监,后来父亲也去探监。贝安加在求生意志下突然想到,如果怀有身孕,说不定就能免于一死。
于是要求父亲在牢房里让她怀孕,父亲也满足了她的愿望,后来果然怀了孕,和父亲生下最小的儿子,取名强尼(Johnny)。(按:贝安加在《鸦片茶》的陈述,其实与档案资料并不相同,请详见第十章。)
中国法庭最后判决贝安加死刑。但在行刑前的最后一刻,法庭宣布了蒋介石的特赦令,免除她的死刑,但她必须在六十天内离境。
此时,父亲的部队已被派到东北同共产党军队作战。贝安加名分上仍是中国将军谭展超的妻子,却被要求限期离境,心情难平。但她一直没有父亲的消息。她写信去新一军指挥部查询,接到的回电说,父亲已经在一场战役中阵亡。万念俱灰之下,她回到上海。一家五口,在一个同情她的犹太成衣商的资助下,乘船归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