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被遗忘的年代

谭雄飞

第一章 缅甸丛林的蓝鹰

前几年，我听说“国防部”的军人档案已经数字化，所以托人去查询先父的资料。结果，只有短短一条：“谭展超，广东新会人，民前一年八月四日生，民国四十九年三月九日殁。当年为受聘回国服务的华侨，意大利陆军大学毕业。经与本部人事部门、联勤留守署及退辅会等单位查询，均无相关资料。”

父亲短暂的一生似乎就概括在这一小段文字里。

父亲出生于新会沙田村的一个富裕家庭，小学毕业后就被送到香港拔萃书院（Diocesan Boys’School）上中学，那是基督教香港圣公会创办的一家历史悠久的男校。校歌歌词是曾获诺贝尔文学奖的英国小说家、诗人吉卜林（Rudyard Kipling）所作，香港不少政商文化名流都在此校毕业。国父孙中山先生也曾在一八八三年九月入学，读了一年后转学到檀香山的另一家教会学校。父亲的志向是学军事，所以一九二七年高中毕业后，不顾祖母的反对，第二年就入学意大利陆军官校，两年后毕业，又入意大利加利波第骑兵专门学校和山地专门学校，最后是一九三八年从都灵（Turin）的陆军大学毕业。

我起先设想，既然要追索父亲一生走过的路，首先就得查一查他在香港读中学的资料。我打了越洋电话到香港拔萃书院，找到了原来管理校史档案的刘先生（Kelvin Lau）。他很热心地帮我找。但他告诉我，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资料，由于年代久远，学生的照片都没有保存。一开始，就连父亲的姓名拼音和校史档案中的记录也对不上。刘先生说，这可能是因为当时的广东话拼音和现在的普通话拼音有差别。他又问我，父亲小时候有没有其他名字、学名或小名。他说，如果查“孙逸仙”或“孙文”的广东话拼音，也是查不到中华民国国父在拔萃书院的学籍的。因为他在拔萃注册的名字是他家里人当时给他起的，叫作“孙帝象”。建立民国的孙中山小时候在长辈眼里，原来有“帝王之相”。对我来说，这倒是一个有趣的发现。从广东话拼音，刘先生帮我查到了父亲在拔萃书院的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