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崀山脉连绵几千里,山顶常年被冰雪覆盖,远远看去如同一条蛰伏的白龙沉睡在天地之间,翻过无数个山头,更远的北方将会是另外一番景象。山的那边有鲜嫩的野草,有攒动的河流,有肥硕的动物在欢快地奔跑。
“再过几年,帕琏就可以带领着部落里的牧羊人一起,去山的那一头放牧,然后在隔年的春天再回来。那时候,你就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牧羊人,同时也会更加强壮,更加勇敢,等上了战场,你就会变成和大君一样的英雄,保护我们大苍蒙世代安定。”
十二岁的少年咬着酒槽子,看着安夫人亲自给他的酒壶里灌满新酿的烈酒,含含糊糊地道:“我才不去放牧,我要跟着哥哥一起去战场。听说九华的二世子带来了阿不尔斯的消息,我要去砍下他的头颅,献给哥哥。”
郭莺正在给他缝补新的长袍,少年的身量一天一个样,一个月前的衣裳再过两个月肯定就穿不下了。
“那是武士们才能做的事情,你别偷偷跟着去。我会担心。”
帕琏显然是没有听进去,郭莺像个真正的姆妈一样,抚摸着他一头粗短的发:“在苍蒙,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做的事情。强壮的男人保护我们的牧场,女人们为他们看护家园,孩子们尽快地长大,学该学的本领,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帕琏哼道:“那大雁来的女人做什么?”
郭莺愣了愣,轻柔地笑道:“他是大君娶的阏氏,她什么也不用做。”
“可你也是阏氏,你却什么都要做!”
郭莺低垂着眉目,强颜笑道:“不同的,她是大雁的鸾凤,是大君心中唯一的齐娜,而我只是大君身边一个卑微的女仆,是一个奴隶。”
“你才不是!”帕琏刷地跳起来,“我听安夫人说了,那个女人住着我们苍蒙最好的帐篷,吃着最鲜嫩的食物,骑着最高大的骏马,身为阏氏,却从来没有替我们苍蒙做过任何一件事情。”少年尖锐地嘲讽着,“我怀疑她连马奶都不知道怎么挤,她不配做我苍蒙的阏氏。”
“帕琏……”
“我讨厌她!”少年气呼呼地跑出了帐篷。他已经厌烦了郭莺一次再一次地提醒,告诉他大雁的公主多么的尊贵,告诉他大君有多么的疼爱公主,告诉他,阏氏才是帕琏真正的嫂嫂,是他的家人。
方归山帕琏一点都不喜欢大雁来的那个女人,他恨不得她立即滚出苍蒙,这样他心目中最善良、最美丽的郭莺才能够成为哥哥唯一的女人。
“赤那,你这又抬着什么东西?”气呼呼的少年看什么都不顺眼,直接在路过其他帐篷时,对着一行的侍卫吼开了。
赤那见了来人,半侧过身子躬身道:“九王,我奉大君的令,送些东西到阏氏的帐篷去。”
“又送东西!”帕琏快走两步,强行打开后面盖得严严实实的木箱子,一股子寒气扑面而来。仔细看去,整个木箱子里面居然塞满了圆滚滚的紫红色葡萄,都被碎冰镇着,也不知道从多远的地方运送来的。
“一个多月以前就快马运了好几箱荔枝和水梨,半个多月前抬来了蜜瓜,现在居然是连我都难得吃上一回的葡萄。”少年单手叉腰,“我问你,我哥哥的帐篷放了几箱?侧阏氏的帐篷又送了几箱,我那边又有多少?”
赤那尴尬地笑道:“九王,我只奉命给阏氏送去,大君那边有多少我哪里会知道。侧阏氏的供奉一直是郭家的人在张罗,九王的东西我更是碰都不敢碰了。”
帕琏对着那木箱猛地踢了两下:“我告诉你,我的帐篷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现在你把这些都抬到我的帐篷去,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