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以往的吵吵闹闹，如今顾尚锦的帐篷前只有一群彷徨焦急的侍女在抻长脖子张望。其中一人见得轲华到来，凭空咳嗽一声，那份焦虑瞬间被冷漠给替代。轲华已经掀开帘子闯了进去：“你们阏氏呢？”

燕支从后面绕了进来，冷静地道：“这可得问九王。”

“什么？”

燕支垂下头：“阏氏与大君打猎回来后，没多久就被九王约了出去。说是岐崀山上有上好的热汤祛寒解乏，邀了阏氏同去，至今未归。”

“几个时辰了？”

“快三个时辰了。阏氏打猎回来后滴米未进就被九王带走，现在也不知道是饥是寒。青霜姐姐担忧不已，特向大君询问九王的去处，哪知……”她瞥了外面的赤那一眼，“受到诸多阻挠，更是连大君的帐篷都进不去。”

轲华即刻喊人备马，燕支冷不丁地在后面补了一句：“想来大君也是知晓，我等虽然是阏氏的陪嫁丫鬟，同时更是大雁公主的陪葬人。”

她冷笑一下，遥望着款款而来的郭莺，平静地道：“公主若有差池，远在大雁的皇上难免不会询问事情缘由，我等反正小命一条，少不得将公主在苍蒙所遭遇的一切全盘汇报。到那时，皇上一定会深刻感受到苍蒙和亲的‘诚意’，公主的生父赵王，也一定会为苍蒙送上一份‘厚礼’！”

诚意、厚礼，想都不用想这话里面包含的反讽和挑衅。

站在这里的众人，面对着大雁侍女的铮铮之言怒目者有之，担忧者有之，不以为然者也有之，不过，他们敢肯定的一点就是：若顾阏氏真有三长两短，大雁会即刻撕毁和盟的假面，彻底与苍蒙宣战！

郭莺颤抖着靠近轲华：“你这是代表大雁威胁我们苍蒙吗？”

燕支再愚钝也不会中郭莺的圈套。她燕支只是一个侍女，怎么可能代表得了大雁，就连顾尚锦都不敢承担这份凶险，何况她一个小丫头。可郭莺这么问，明显就是想要彻底挑拨苍蒙的自尊和苍蒙人对大雁的仇视。

燕支答都不答，她甚至看都不看郭莺一眼，那姿态就好像对方只是脚下的一只蚂蚁，不屑于给她一个目光。

轲华冷哼着道：“你胆子倒是很大。”

燕支高仰起头，坦然地直视对方：“相比苍蒙诸位的蛇蝎毒胆，我的胆子也就只能与那些牦牛羊羔相媲美了。”

郭莺还待再说，轲华已经跳上马背，扬起马鞭领着贴身侍卫就要冲出族群。

郭莺神色巨变，霍地抓住他的衣袖，震惊地问：“大君您去哪里？”

轲华勒紧了马缰：“我要去哪里你还不知道？”

郭莺几乎要抱住他的半边臂膀：“不要去，太晚了，山上野兽那么多，太危险。”

轲华居高临下地端视着她：“郭莺，我在给你留下最后一点脸面，不要逼我戳穿你的谋算。”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已经混入人群的侍卫，眼中的神色不言而喻。

郭莺瞬间落泪：“大君，我是为了苍蒙为了您啊！”

“不，你是为了郭家，为了你自己。”他猛地一抽马鞭，骏马扬起四蹄飞跃了出去。郭莺只觉得指尖的长袖仿佛突然之间冒出了无数的尖针，一针针扎向她的血肉中，带出血流出泪。

她追在身后哭喊他的名字：“轲华—”

男子没有回答，他的身影冲在了侍卫们的最前方，很快就隐入夜色中，不见了。

岐崀山的夜逐渐变冷，越往上走已经逐渐可以看到冰雪，冰冻着细小的枝桠。谁也想不到这千年的雪山上正在上演一场力量悬殊的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