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楚东仍旧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站起了身走到窗户前,默默地望着窗外一颗茂盛的大树。树影婆娑,隐去了韩楚东小半个肩膀,他就像一尊雕塑一样静止不动,让安静的病房显得有些压抑。宇文良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考核事件恐怕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搞不好会被除名?不至于吧。但是,也不是没有可能。
宇文良自暴自弃地往床头上一靠,心里想着爱怎样怎样,反正毕业证你得给我。
“宇文良。”韩楚东忽然开口,背对着宇文良说,“你多久没跟付雅联系了?”
“你知道小雅的消息?”前一秒他还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理决定洒脱到底,一听到女友的名字立刻激动了起来。自从付雅毕业后,这一年半他们只见过两次面,最后一次都是四个月前的事了。说到联系,最后一次接到她的电话是什么时候来着?对,是两个月前。
宇文良激动且急切的声音让韩楚东的心口微微刺痛。他转回身来,走到床边。韩楚东提到了付雅在自己组里的职务、所能发挥的能力以及担任着怎样艰巨的任务……病房走廊里偶尔能听见推车轮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几名年轻的护士在不同的病房里鱼贯出入,倚靠在卫生间门旁的清洁工眯着眼、打着哈欠,忘了把水槽里的拖把晾干。安逸的走廊里忽然不知道从哪传来一声巨响,紧随着一个男人的痛骂声,打破了走廊里宁和的气氛。几名护士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宇文良的病房,看到他站在地上,两手抓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衣领。男人好像已经挨了一拳,嘴角微微肿起,还有一点血迹挂在上面。
“滚!”宇文良瞪着眼睛,嘶吼着,“都滚出去!”
护士们不知所措。闻声赶来的护士长一眼看到了韩楚东,后者朝着她点点头,她连忙拉着几名护士离开,并把房门关好。叮嘱几个小护士,以后但凡韩组长送来的人都不要轻易接近。
小护士们面面相觑,实在琢磨不明白那个很帅气的小伙子哪里危险了。
但现在的宇文良实实在在是个危险人物。这一点,韩楚东可以理解。哪个男人听见自己心爱的女人死了,会不发火呢?他没办法给宇文良什么交代,甚至不能告诉他付雅死在什么地方。那是任务机密,就算是负责整个任务计划的韩楚东也没有权利告诉别人。
吼叫、怒骂、质问,宇文良的脸涨成了红紫色,因为愤怒和悲伤而扭曲的脸几乎贴在韩楚东的脸上,“再问你一遍,小雅怎么死的?你他妈的告诉我,小雅怎么死的?”
“被割断了气管,”韩楚东冷静地说,“在那之前她身中三枪。她拼着最后一口气把线索传了出来。”
泪水模糊了视线,宇文良看不清韩楚东脸上的表情,他的脸被鼻涕、眼泪糊了一层又一层,他耸起肩膀蹭掉眼睛里的泪水,恶狠狠地推了韩楚东一把,“马上带我去看她。”
“已经火化了。”
宇文良猛扑上去,结结实实地给了韩楚东一拳!这一次,韩楚东没有任他发飙。轻巧地转了身,顺势抓住宇文良的手腕,来了个过肩摔!宇文良被摔得上气不接下气,即便如此,他仍旧昂着头恶狠狠地盯着韩楚东。
韩楚东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打印纸,蹲在宇文良身边展开,“这些就是付雅用生命换取来的线索。但是没人看得懂,她采取了不同以往的密语方法。我想,也许你会懂。”
纸上只是复印出来的一些字,字迹是他所熟悉的娟秀字体。愤怒被悲伤压制着在胸腔里打转,涌到喉间的一声悲鸣终于号放出来。宇文良的哭声在走廊里久久回荡。
死亡对宇文良来说是遥远而陌生的。他不过是个23岁的大男孩,还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享受着甜蜜的恋情。自以为能撑起一片天的男孩忽然坠入了深渊,宇文良的悲痛中还有深深的懊恼和自责。他知道得太少了,作为付雅的男朋友他甚至不知道付雅离开学校后竟然去做了卧底!那个总是大大咧咧又非常聪明的女孩居然承担着那么繁重的任务,但是她在他的心目中,永远都是最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