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站口没人验票,就没人送他去车站饭店刷几天碗,他常会主动接受处罚,因为这样很公平,刷碗顶车票。但今天他顾不上这些,他要跟上小女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小女孩和自己存在某种说不清的联系。
在火车站广场,小女孩上了一辆黑色轿车,飘飘的白裙子消失了,只见一缕渐远的尾气。
他躺在秦淮河边一个长椅上。秦淮河虽然比他想象的窄小,但半夜里还真有“烟笼寒水”的意思,露水一会儿就打湿了唐东的背心短裤。他冷得睡不着,爬起来翻出《江苏旅游》的小册子,在路灯下找到宜溪的章节,先看太湖,又看紫砂壶,眼睛累正想合上,忽然看到一幅大胡子古人的画像,他觉得画像的线条看着很舒服,就看了说明,是苏东坡和汗露血珠壶的故事。
故事在边栏上。他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一连看了三遍。
故事是这样的:
宋真宗景德元年,宜溪书生虞氏幕僚军中,随长官驻守北方祁州城。辽兵大举进犯,围困几日后破城,宋军与部分百姓突围后又遇追兵截杀,溃散中一大户人家将美貌女儿托付给虞生,并许为侍妾。
两人南逃的路上,不但要躲避辽军,还要防着散兵流寇,只得昼伏夜行。也是患难催情,同生共死之间便有肌肤之亲。而每有缠绵,女子身体就凝结出满室清香的汗珠,书生诧喜,给她取名唤做“馨儿”。
不料临近澶州时,被辽兵小队游骑发现,追到半冻的冰河之上,眼看不得走脱,馨儿催促虞生快逃,自己除去男子头巾和袍子,露出女儿颜色,把敌兵注意力都吸引过来。然后趁虞生逃走之际,一跃入水顺流漂下,眼见得辽兵下河围拢上来,馨儿自溺而亡。虞生得以逃脱。
馨儿死后,魂随虞生南归宜溪,并依附在他常把玩的一只砂壶上。每当煮沸茶汤,壶身就沁出细小清香的汗珠,壶体也变得细腻光润,虞生想起了馨儿,从此沉迷此壶。族长闻听侍女附壶的事儿,认为两人主仆身份不合礼制,令人夺壶砸之,壶不碎,又令人偷偷埋于乱冈之中,虞生跪请改葬于家族墓地,不允。虞生憔悴,泣血而亡,死后魂也附于壶上。
数十年后,壶被人意外发现,交给仙居宜溪的东坡先生。用它事茶,壶身便有似血汗交融的琥珀色水珠。东坡先生大为惊奇,便在诗文中录下这把壶的故事,并命名为“汗露血珠壶”。
后来在贬谪中,汗露血珠壶遗失,东坡先生痛惜之下亲自制作,未成,又遍请天下名匠制作,皆无功。晚年写下“汗露血珠香紫瓶,慰我怅然当后生”的诗句,邀后世名师大匠,续做此壶。这便是紫砂界的终极命题--“汗露血珠壶之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