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小子叫江成国，比唐东大一岁，他说的古窑，在蜀山北坡的坳子里。

蜀山南坡是一个不算繁华的市集，而西边山脚下是一条很古老的小街，小街很窄，有的地方容不下三人并行，街边鳞次栉比的小二层楼，大多是清代建的。这里还有一个了不起的地方，这条深深的小街过去住的都是紫砂大匠，包括现代的众位大师。而如今，它早已衰败，就是白天也很少见到人影。蜀山北坡则更为冷清，尤其这个坳子，几乎成了建筑垃圾场，其他几个残窑，已经半埋在垃圾里。除了偶尔有轰鸣的大翻斗车开过，平时来这里的人多是晨跑锻炼的、雨后采蘑菇的。窑口里时常住些捡破烂的人，还有附近打短工的，但谁都不会在这儿长住。

江成国领唐东来到了窑前，这是一个长达六七十米的长串窑。江成国说，这种古窑叫“龙窑”，龙头在坡下，是喂柴火的地方，龙尾盘到山顶，是窑的烟道口，“龙”的两侧，有几个门和很多像飞机舷窗一样的开口，是往窑肚子里放泥坯、投柴火、看火情用的。唐东钻进窑门，窑内堆着许多垃圾和没有搬走的泥坯，将本来通透的窑膛堵得严严实实，看来这个窑被遗弃起码有几十年了。唐东和江成国在两个相邻的窑门处开始清理，忙活了大半天，终于造了两个小窝。小窝之间特意留些废泥渣，算是一堵不隔声但隔影的墙。

窑里干燥暖和，窑壁上还挂着白色和暗红色的飞釉，这可以算是一种装饰。唐东挺高兴，倒在地上睡了一觉，他又梦见馨儿穿着长长的白色连衣裙飞翔。但半夜里山上的湿气就钻进窑来，把唐东冻醒了。

他走出窑门，爬上山坡，站在窑尾处往山下望。明月下的蠡江曲曲折折，像闪亮的丝带，盘桓在暗绿的大地上。

“呜--呜--”唐东叫起来，像狼嚎。这叫声，他自己都觉得难听，但不知为什么，他停不下来。不一会儿，又多了一头“狼”，唐东回头，江成国也跟上来，扯着嗓子号着。

唐东号到上不来气才坐下，过了一会儿问：“小国，你手里还有多少壶？”

“50多把，都是从厂子里进的，本钱还没赚回来。”

“俺明早给你卖出去。”

“东子，被阿浩他们看见怎么办，你不想活了？”

“你别管！”

上午，唐东和小国来到离市场不远的地方，小国一路上都胆战心惊，黑脸都变了色。唐东把他撵走，自己拎着兜壶的布包，来到打架的地方。市场里摆摊的人见到唐东，都凑过来，问这问那，仿佛见到主心骨，唐东也不答话，摆好壶等人来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