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了搅拌机的驾驶舱。这个位置,我已经坐了好多年了。这些年来,只要一坐进来,我心里就一直有一种幸福感。我一开动开关,就感觉仿佛有两张脸在我面前晃动,一张是老婆的脸,一张是儿子的脸。老婆始终是用充满柔情的眼睛看着我,儿子始终是用期待的眼神注视着我。他们的眼神,成了我精神的支柱。只要一想起他们,我就会更加拼命地工作。老婆的身体不好,能把家里的农活料理好,已经很不容易了。而儿子,正在用钱的时候。为了他们娘俩,我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值得。
坐了几分钟的工夫,就来活了。我开始发动搅拌机,搅拌机“轰轰”地响着,前面的斗里各种材料不断翻滚着。因搅拌的力度太大,从斗里不时冒出了一阵阵夹着各种灰尘的浓烟,弥漫在搅拌机的周围。搅拌机虽说有驾驶舱,实际却是完全开放的,因为“白眼狼”每次租的都是最便宜的那种敞开着驾驶舱的搅拌机,这样那些浓烟就会经常漫到我所坐的地方。现在也不例外。我感觉自己的鼻腔和嘴里很快就有灰尘吸进去了。我连忙翻了翻坐垫下,找到了一个黑黑的东西,那是我一直放着的一个口罩。我把它戴上,感觉好多了。不过说真的,我平时一般不喜欢戴口罩。那东西一戴上,感觉嘴上就增加了一个负担。有时在工作时,它还不时往下掉,弄得我操作时都要腾出一只手来照顾它,很不方便。所以,有时我根本就不戴。
开了一个小时的搅拌机,手里的活干完了,这时我才可以轻松一会儿。一闲下来,我感觉到自己的胸部又痛了起来。我用手捂住胸口,感觉里面好像有一些小针在扎着我。而且,让我觉得有点不知所措的是,自己呼吸变得很困难,吸一口气要费好大的劲,而且一吸气,胸口扩张,又会引起胸腔疼痛。我闭上嘴,尽量不吸气,但气流却自觉不自觉地流出体外。气流一流出,胸腔一缩小,身体又开始痛。而气流流出了,又不能不吸气。没办法,我便只有忍受着疼痛,不断地吸气、呼气。我的脸都被憋红了。
“巴尔干,你怎么了?”我回头一看,“白眼狼”站在了搅拌机下面,“怎么不发动机子了?有东西需要马上搅拌!”
“巴尔干”是我的名字。这名字很奇怪,搞得我经常被人取笑。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这名字是什么意思。在我出生时,家里人必须要给我取个名字填出生证。这对大字都不识一个的父亲来说,真是一个难题。刚好,那时有人在父亲旁边听收音机。收音机里面正在播放一则新闻,里面说“近期巴尔干地区突然发生了大规模群众运动……”没什么文化的父亲一听,当时就病急乱投医,说“就叫巴尔干吧”。就这样,我的名字就定下来了,因为我们家恰好也是姓“巴”。
“白眼狼”的叫嚷使我一惊,我一看,搅拌机旁边果然有大量的工地材料,也不知道工友们是什么时候搬来的。我忍着痛,用搅拌机上的大铲将那些东西弄进斗里面,然后按动了操作杆。但是,就在我刚刚听到搅拌机再一次发出“轰轰”响声的时候,我的胸部再一次疼痛了起来,而且痛得非常强烈。我明显感到,一粒粒豆大的汗珠,正从我的体内,如泉水一般涌出,流在我的面颊上!
我一下子蜷缩在了驾驶舱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