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拉巴只能看到黑暗，在他的面前，任何东西都是一片漆黑。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发现自己的眼前全是空荡荡的，任何东西都没有。而他的头却越来越重，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轻得比风还要难以捉摸。他干脆静静地站在某个地方，一动也不动。他渴望这不动能为他带来一点踏实的感觉，但踏实的感觉没捕捉到，却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虚幻。更为奇特的是，从虚幻之中，竟吹来了一丝丝静谧的风。到后来，风越吹越大，云越积越厚，顿时大雨倾盆，不停地下了许多年。雨停了，出现了海……原始的海上吹来一股风，海面泛起层层微波，就像搅动牛奶一样，形成许多泡沫覆盖海面，泡沫变得凝重而发黄，就像从乳脂中提炼黄油一样，大地从海中产生了……汹涌的海水，像一头猛烈的兽，向他劈头盖脸而来！他的全身都是水，头上、额上、脸上，全沾上了泡沫，他张开嘴，泡沫全涌入了嘴，他把那些泡沫使劲咀嚼，竟然发出了声音！这声音还有旋律，一听就是一首歌曲。他只听到自己在那一片空旷之中，和着海水的节奏，在和大自然协奏着一曲听起来百转千回的歌！

歌词是这样的：

斯巴宰小牛时，

砍下牛头放哪里？

我不知道问歌手。

斯巴宰小牛时，

割下牛尾放哪里？

我不知道问歌手。

斯巴宰小牛时，

剥下牛皮放哪里？

我不知道问歌手。

斯巴宰小牛时，

砍下牛头放高处，

所以山峰高耸耸。

斯巴宰小牛时，

割小牛尾栽山阴，

所以森林浓郁郁。

斯巴宰小牛时，

剥下牛皮铺平处，

所以大地平坦坦。

拉巴一声大叫，头从海中奋力挣了出来！他一看，自己的眼前灯光明亮。他不禁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又做梦了。他支起了自己的身子，看了看周围。这个房间他已经很熟悉了，典型的藏式格调，一张手工实木床，藏式手工木制老家具，地面铺置的是全实木地板和古色古香的藏式地毯。

拉巴摇着头看了看自己，这时房间的门打开了，强巴探进头来。这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脸上沟壑纵横。拉巴问道：“强巴，那歌词找人去问了吧？”

强巴一直很谦卑地看着拉巴，一听他问，忙不迭地点头，说：“是啊，当然问了。您吩咐的，还会不马上去办？”

拉巴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那问出什么来没有？”

“当然有啦！”强巴进了屋子，走到拉巴的面前，说，“我到我们附近最大的寺庙去问了，那里面最德高望重的一位上师告诉了我，说这歌是一首宰牛歌，叫什么《斯巴宰牛歌》，据上师说，这是一首古歌，已经有好多好多年的历史了。”

“我当然知道那是一首宰牛歌啦，强巴啦。”拉巴看着强巴说，“我只是想请你帮我问一下寺庙里面的上师，为什么我老是梦到一些很奇怪的场景，而且，还梦到自己一直在唱这首歌。”

“上师听了，说这是一首藏族开天辟地的古歌，也是藏民族童年时期对青藏高原形成的猜想。上师说，将高山大地与牛联想在一起，这是用一双牧人的眼睛在看周围世界的形成。”

“噢，也就是说，这其实也就是对世界万物成因的追寻？难怪听了让人心动。”拉巴说。

“上师还说了，如果你一定要把这梦解析清楚，他请你做一个事。”

“什么事？”

“你要交给上师一件衣物，”强巴顿了一下，又补充说，“上师说，按我们的风俗，还一定要是一件衬衣或背心，但不能是衬裤或袜子，因为他们说任何下身衣物都是不洁的。”

“然后呢？”

“上师入睡时会把它放在枕下，然后静坐冥想，请求入梦，他会得到说明梦因的幻象。可能要一两天甚至五天的时间幻象才能出现，这取决于引起梦幻原因的力量。”

“噢，这么回事。那上师是不是就可以把所有的梦幻都解释清楚？”

“这倒不一定。他说，在幻景中，只能梦见引起梦幻的原因而不能梦见解决梦幻的方法。”

“卓玛呢？她怎么好久没来我这里了？”拉巴突然想起了卓玛，马上问强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