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丽:新工作岗位在上海什么地方?
郑凡:在庐阳市文化局艺术研究所。
韦丽:你是不是因为我少了一只胳膊,就用这种温暖的谎言来安慰我?
郑凡:不是,两个星期前,我就告诉你我在庐阳。
韦丽:那我叫你上楼,你为什么不见我?
郑凡不说自己对不曾谋面的韦丽充满了戒备,而是说自己居无定所,口袋里没钱,见面连吃一碗面条的钱都付不起,过于寒碜会使韦丽一脚将他踢开,韦丽说我就是你的难民收容所,哪有把你踢开的理由,没有钱我可以给你,我有工资呀。
郑凡:如果我现在在庐阳,你明天就嫁给我,这话还算数吗?
韦丽:当然!说出你单位的地址。
郑凡:北城路148号大院,艺研所在一幢三层红楼的第二层,我在左首第三间“黄梅戏艺术研究室”上班,办公室没有空调,有吊扇。
韦丽:(一个惊讶的脸)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你住哪儿?
郑凡:三环南路城中村刘里巷27号大杂院内。
韦丽:我现在就过去!
郑凡刚刚敲上“你能不能冷静地再考虑一下”,韦丽已经下线了。
城中村相当于现代都市里的一块疮疤。巷子里的路灯大多数坏了,少数亮着的灯在蚊蝇飞舞的夜空里割出一小块有限的光亮,大部分道路和房屋都沦陷于黑暗中,郑凡匆忙赶回出租屋,一开门,身后尾随着的一大群蚊子一起进屋了,郑凡点起“黑猫”牌盘式蚊香,刺鼻的烟雾缭绕在狭隘的空间里,很快蚊子就下落不明了。郑凡摇了摇塑料水瓶,空了。他拎起水瓶冲进屋外闷热的黑暗中,巷口烧开水炉的秦师傅见郑凡步履恍惚,神色焦虑,又不停地抹额头的汗,就问他:“是不是失恋了?”
郑凡在惨淡的灯光下尽力控制着内心的不安:“没失恋的人也是要喝开水的呀!”
秦师傅拧开锅炉下方的水龙头,滚开的水冒着热气直冲水瓶口: “住这破地方的小年轻,没几个能把女朋友留住,一个比一个穷,装不起空调,有空调电也不够,老是跳闸。你是不是白天推销‘死光光’臭虫喷雾剂的那个小伙子?开水房里臭虫倒是没有,蚊子多。”烧锅炉的无聊和寂寞使秦师傅说话失控,刹不住。
郑凡塞好水瓶塞,说了一句:“秦师傅,我看你像个算命的!”
郑凡拎着水瓶走了,秦师傅在郑凡身后的黑暗中自以为是地陶醉着:“到我这来打水的,我掸上一眼,卖鱼的绝不会说成是卖虾的!”
郑凡的出租屋是一间大约十二平米的平房,据说这一排房子很多年前是造名酒名烟名皮鞋名酱油的作坊,甚至一度还造过名牌电视机,后来城市扩张到这里了,政府正准备严厉查处和整治,听了风声的小作坊里胆大包天的小老板们一夜之间都跑了。小作坊车间渐渐就成了来这个城市谋生的各色闲杂人员的聚居地。郑凡觉得自己混迹其中被当成推销杀虫剂的纯属正常,今天晚上,他感到不正常的是,网友韦丽怎么说来就要来呢?太冲动了。也许是说着玩的。
郑凡正疑惑着韦丽会不会真来,腐朽的木门敲响了。
站在面前的韦丽是一个简单而秀气的女孩,像香港女星梁咏琪,只是年龄好像比梁咏琪要小不少,他们几近荒诞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没有一点陌生感,轻松得像是青梅竹马的幼儿园同学。
韦丽见面第一句话是:“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
郑凡被韦丽冒失的问话逗乐了:“《 红楼梦 》里贾宝玉第一次见到黛玉时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们确实在网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