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婚男女如果超过三个月还不散伙,基本上就可以过三十年。
舒怀在酒桌上发表这一看法的时候,郑凡和韦丽已经在一起过了六个月,郑凡说:“你跟悦悦在一起都超过一年了,换算一下,你们在一起就可过一百多年了。”
舒怀谦虚地说:“我们跟你不一样,没拿证,不保险。”
韦丽百思不得其解,头扭向悦悦:“悦悦姐,还不跟舒哥拿证,把人家头发都急白了。”
悦悦说:“舒怀拿着一千来块工资,对将来什么规划都没有,民办中学,说垮就垮了,我心里总是没底。”
黄杉反击说:“你有房子住了都没底,人家小韦跟郑凡租住在城中村大杂院里,不就更没底了,你见的有钱男人太多了,我真担心你推销美国鱼油把自己也推销掉了!”
悦悦说:“那倒不会。我只是觉得一个男人要对自己的女人负责任,郑凡每个月存一千二百块,准备买房子,这就是负责任的男人。”
舒怀辩护说自己的工资每个月也都在还房贷,悦悦指着桌上卤菜和酒水说:“是呀,你是在还贷,还了贷后连抽烟的钱都没有,为什么不去兼职、找零活做,双休日不是下棋,就是泡网吧!今天的卤菜还是我买的。”
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了起来,天花板上的节能灯泛出苍白的光,如同他们涉世未深的苍白人生,舒怀将烟头按灭在桌上鸡鸭骨头的残骸间,摇了摇头:“没劲,活着真没劲!”
这个周末的同学聚会,像是一群打了败仗的战俘在战俘营里碰面,没有重逢的喜悦,却有乌合的尴尬。悦悦旗帜鲜明地表示了自己对同学聚会的厌倦:“如果每次都这么醉生梦死地胡吃海喝,而从不探讨未来的规划和人生的设计,这样的聚会与行尸走肉没有区别,我毫无兴趣。”
大家面面相觑,哑口无言,都像犯了错误似的,不再动用手中的酒杯和碗筷,一段冷场后,郑凡吐出嘴里残余的鸭骨头,望着几个茫然的脑袋,说:“悦悦说得对,我们得有规划,像我们这几个,没一个娘老子是达官贵人,没人帮我们规划未来,一切都得靠我们自己。”
郑凡存入第一笔一千二百块钱工资的时候,他没想太多,也没想太明白,只是觉得工资不能月月花个精光,山里来的农家子弟,他没条件做一个“月光族”。隐隐约约感觉到存下的这些钱是为将来买房子准备的,可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钱到哪一年才能买得起房子呢,他自己一点把握都没有,所以从来也没敢对任何人说过,悦悦完全是根据自己的推理,断定郑凡存钱就是为了买房子。确实,自从中国住房市场化和货币化改革后,房价上涨的速度比SAS病毒传染的速度快得多,中国老百姓没有一家存钱是为了买米买油的,几乎都是为了买房,一家祖宗三代的前三十年和子孙后代的后三十年都得为房地产商奋斗,房地产商就像共产主义一样让全社会心甘情愿地为他们献身。这个牢骚满腹的观点在酒桌上形成共识的时候,喝下去的酒就像毒药。
已是西北风呼啸的隆冬,持久的沉寂反衬出屋外的风声像刀子一样切割着这个夜晚,郑凡听到了城市结冰的声音。
聚会结束得仓促而无趣,回来的路上,黄杉对郑凡说:“悦悦这种女孩子,跟江青一样,有野心。舒怀根本拿不住她。”
韦丽对严肃的话题,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她挽着郑凡的胳膊,不屑一顾地说:“悦悦到现在跟舒怀连证都没拿到手,还大谈规划,太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