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秋天的落叶同时警告郑凡,要是弄假房产证糊弄丈母娘,就会像黄杉一样鸡飞蛋打。他算了一下,到年底,他工资可存下一万五千块钱,再加把劲,兼职打零工也许能挣到两万,文化公司赵恒接了一个民营企业家传记的活,他希望郑凡来写,书写出来后,付给郑凡两万块钱,这些任务都能完成的话,年底他手头就有五万五千块钱了。这些钱离一套房子究竟还有多远,他算不出距离,也许是距离太远。韦丽从来不准他在计算中过日子,郑凡不跟韦丽争执,因为他知道,别人买房子是被老婆和女友逼的,而他想买房子却是被自己逼的,有点作茧自缚、自掘坟墓的意思,只有郑凡知道,他之所以到现在还处于隐婚状态,因为他无法以城中村老苟家四处漏风的出租屋向同事、父母、岳父母去解释一桩既成事实的婚姻,他也想过我行我素,可当他的命运和一个女孩连在一起了的时候,他就不是为自己一个人活着了。所谓人生的责任,在活给自己看的同时,还要活给别人看。
中秋节的天气真好,秋风一起,阳光就没有了夏天的凶狠,铺在头顶上的感觉又柔又软。郑凡韦丽和舒怀悦悦结伴骑自行车到郊外的青庐山野炊,他们约好了在青庐山吃烧烤、尝月饼、喝啤酒、赏明月,好久没聚在一起了。黄杉走后,悦悦似乎也不再那么抗拒同学聚会了,悦悦甚至拿黄杉来教育舒怀:“男人就得有点血性!”
庐阳地处江淮平原,方圆不足两平方公里、海拔不到二百米的青庐山在这里就像喜马拉雅山一样鹤立鸡群,庐阳人在二百米海拔的震撼中寻找山的感觉,这对山区长大的郑凡来说,有点滑稽,可当初在商讨中秋出行时韦丽和悦悦却兴致高涨意见高度一致:“要去就去青庐山!”既然两个女孩都决定了,郑凡和舒怀只有服从的义务,没有反对的权利。
自行车在凉爽的天气里如行云流水,十八公里的路程,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他们选定了青庐山南山坡一处野炊烧烤点,铺开塑料布,放上自己带来的石榴和葡萄还有玉米棒,服务生为他们点着木炭烤炉,木炭在潜移默化中燃烧。青庐山的野炊由一家餐饮集团掌控并经营,野炊现场大多是以三五成群的朋友和家庭为单位的食客在山坡上围绕着一个个特制的木炭烤炉席地而坐,吃烤肉、喝啤酒,率性而为,放任自流,很是快活。傍晚的山坡上炊烟在风中缭绕,前来寻找野趣的城市一族,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尽情释放压抑太久的野性。
他们四人要了两扎啤酒,点了四斤羊排,悦悦说这个月的业绩不错由她埋单,韦丽说是我提议来的当然我埋单,两人争执不下。韦丽说要么临走的时候我们俩剪子石头布谁赢了谁买,悦悦说谁输了谁买,郑凡说暂不讨论钱的事,我们讨论一下眼前的景象,这山坡上几百号人雾气狼烟吃烧烤的场景像什么?韦丽说像超市关门前许多顾客抢着去买降价面包,悦悦说像岗位少求职者多的人才市场,郑凡说像准备造反的水泊梁山,舒怀对这个话题好像兴趣不大,他想了一会,将手里的烟头扔进烤炉里,一本正经地说:“像梁山造反失败后沦为一片废墟的战场。”
韦丽很陶醉于这种不真实的放松和自由,她想入非非地说道:“要是天天来喝啤酒吃烧烤就好了。”
舒怀抓着酒瓶表示异议:“天天喝啤酒吃烧烤的日子在梦里,不在青庐山,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