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老尹到大妈家,把“耗子”带着走,看这孩子倒是挺怕自己的,而且一点儿贼气没有,老尹心中宽慰,怀疑老太太夸大其词。他虽然退了,到底有这个专长,一天到晚还是很忙的,白捡一个不花钱的帮手,挺好。
一天下来,除了有从人家复印机里偷几张A4纸放怀里的劣迹,“耗子”还算老实。
不过如此嘛。晚上,老尹决定带“耗子”到自己家去吃个晚饭。
走到胡同口,正看见一个旁边菜市场摆摊的师傅,拉着一车活鹅上坡。老尹一指,告诉“耗子”:“去,咱们帮人家推推车。”
“耗子”挺乖,答应一声跟着老尹就干起来了。
到了坡顶,人家师傅千恩万谢,老尹寒暄几句,就不见了“耗子”,只好自己先回家。进门一看,却见“耗子”一手拎一只大鹅,正冲着屋里喊呢:“婶子,我妈让我带两只鹅来看看您。”
老尹说:“那可是活的鹅,铁丝笼子里头,就推车上坡的工夫,他怎么弄出来的?一手一只,不挣扎也不叫,邪!”
不管怎么弄出来的,老尹一把拉着“耗子”到外边去了:“人家就是咱们胡同口摆摊的,这是什么影响?快,快给人家送回去。”
“送,我送,尹叔叔您别着急,小偷小摸违法可是不犯罪……”
“嘿,”老尹说,“他还给我上法制教育课来了。”
一会儿工夫,回来了,嘴里嚼得“嘎嘣嘎嘣”的。
“还了?”
“还了。”
(“嘎嘣。”)
“怎么跟人说的?”
“我说,(‘嘎嘣,嘎嘣’)您掉了两只鹅,(‘嘎嘣’)我给您找着送回来了。(‘嘎嘣’)”
“嘴里吃什么呢?”
“这个,路上有个代销店,柜台上放着一罐子冰糖……”
“你们家就是开商店的,你至于偷人家冰糖吗?!”老尹说,我都快打人了。
就两块糖的事儿,老尹想想,不带他回去吃饭了,说:“这样吧,咱俩上旁边饭馆,边吃边聊。”
老尹心说,论讲道理,我是讲不过老雷,但对付一个小孩还绰绰有余吧?
餐厅很漂亮,人也不多,雪白的台布,中间花瓶里放着大红的塑料花,气氛不错,正是谈思想的好地方。
还真不负老尹这份苦心,“耗子”一个劲儿地点头,也挺后悔,说家里确实不缺,也不是为了钱,就是管不住自己,一看见什么中意的东西,心里就痒痒。
“那你得管着自己。”老尹教育他。
谈完,老尹下楼结账,一回头,“耗子”也跟着下来了。出了门,老尹随口跟“耗子”说:“挺凉的,你那西装干吗抱着呢?穿上吧,别感冒了。”
半天没回答。老尹抬头一看,“耗子”满脸通红,“吭哧吭哧”地说话了:“尹叔叔,我又没管住自己……”
他抱着的西服里边,连花瓶带那一大束塑料花,都让这小子给裹下来了。
“你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啊?!”老尹大怒。
“尹叔叔您别生气,我给送回去,送回去……”“耗子”连连道歉,很合作地抱着塑料花回餐厅了。
他走了,老尹消消气,想到两个问题。第一,这小子好厉害,那么大一瓶子花他也敢偷!第二,我这双眼,宋革新那样的老贼一对都露馅,怎么这小子不说我就没看出来呢?
一琢磨恍然大悟,原因是这小子他没有一点儿贼气。他偷的时候,就好像那东西是他们家自己的那么自然,所谓“天下无贼”是电影,这“心中无贼”可就……
正想着呢,“耗子”回来了:“尹叔叔,我把花还了。”
“你跟我去菜市场一趟。”老尹说。他得去那卖鹅的地方问问,这小子是不是真的给人家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