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说,要说挣钱,还得靠上市。那是在暑期实习了,他们班去一家厂子搬了两周的风道,有回班主任来看他们,班主任就说,要说挣钱,还得靠上市,那一上市,翻出几十倍去,一下就能挣百十来万,你要那么个辛辛苦苦干活,且干呢。班主任走后,肚丘说,哇噻,一下能赚那么多钱,陈铁说,你以为呢,耍戏呢。何大土说,咱们学这个干吗啊,直接炒股票算了。沈超说,那次我听他打电话,说让他老婆开另外一个车过来,你想他得有几辆车啊,至少得两辆。春平说,他用那手机是掌中宝吧,那么小,啧啧。沈超说,嗳秦放,老费也特有钱吧,秦放说,我他妈哪儿知道啊。春平说,肯定有钱,那还用问,要不给秦放配呼机呢,跟老费干的人都给配呼机呢,老费那手机怎么还那么大,干吗不换掌中宝呢。陈铁说,你说换就换啊,耍戏呢。沈超说,我擦,那种人最能装了,我就看不上那号的。秦放看见她吃完盒饭了,她垂着眼皮把饭盒扣好,紧抿着嘴巴,他看到她把牙齿舔了一圈,于是嘴周围就轮着鼓了一圈,他走到左飚身边,他说,还有烟吗,左飚把烟叼在嘴里,掏出烟盒打火机给他,他们一块抽烟。她朝他看的时候,他冲她扬扬手里的烟盒,吐出一股羽毛状的烟,她像没看见一样把脸转开了。他扭头看左飚,左飚正歪着嘴乐呢,两人对视,心领神会地笑。
九月份升入大四。十月初大三学年的排名出来,秦放的学习成绩排第十九名,其他排名他都懒得看了。周一文学习成绩排第十五,德评第十一,综评第五,今年拿了一个额度很高的华侨奖学金。现在他是这么看这事的:比较着的处境之下,不存在公平,没有公平便也谈不上荣誉,那只是虚荣。当然,这些顿悟可能统统是自我安慰。这年的排名他没好意思告诉家里。老秦也没问,那是一种荣誉的惯性:像一个功成身退的人,守株待兔地等着各种好消息。十月下旬,老费移民投奔媳妇(就是那位师姐)。那天傍晚,两人并肩骑车,老费说,都过去了,这世上没什么值得用生命去冒险的事了。老费朝秦放点点头便向南拐去,背影消失在教工宿舍区的一片暮色之间。
后来,秦放再也没见过老费。
7 秦放
有时候时间会变得非常模糊。因为这种模糊,好像一切都变得无足轻重了。秦放常常中午才起。要下午也没课,就听着电视看小说。类似的懒汉,每间宿舍都有。懒汉们的存在总能给其他人带来慰藉,甚至莫名的欢乐。他们活生生地展示着懒觉电视小说游戏所代表的蔑视上进的理想生活,并给周围人源源不断地提供着心理优势。于是这些人成了集体中不可或缺的公共财产。班上其他人么,虽说一如既往地忙,但不像前两年不约而同地忙活同样的事,有了那么点分道扬镳的意思。有忙外语的,忙社会工作和社团的,还有给老师干活的。秦放唯独不大理解类似方大坛子这样的,去年从系学生会外联部副部长和系团委办公室副主任退下来,今年仅挂了个校五子棋协会副会长的闲职,可还跟新生蛋子似的上课上自习还做习题册,不到七点就起床,每周两次去操场奔个两圈半(不多不少一千米),晚上十点下自习,活得像只正方形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