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把那张画报取下来,因为眯眯和我都决定,不改动那个房子的东西,至少在我们刚搬进来的时候不改动。地板是水泥地板,屋顶上还有小洞。在茅房里,两块石板中间留着个小缝隙,算是蹲坑。夜晚,我常常被墙壁里面的老鼠吵醒。每当月圆的时候,这些家伙尤其活跃。在那样的夜晚,我能够听见它们把核桃滚到屋顶的秘密仓库藏起来。不过,眯眯和我都不想显出一副阔老外的架势,所以,我们让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保持着原样。那也是我们订好的计划: 保持低调。因此,当那条死胡同小路上第一次出现警车的时候,我们俩着实吃了一惊。
两位警官穿着制服。他们从最近的沙屿派出所赶过来,那个村子稍大一些,位于十来公里之外的一个山沟里。警察一般不会到如此偏僻的小地方来,除非有什么麻烦事,而且这两位警官非常清楚该往哪个方向走——径直地朝着我们的房子走过来。他们提出要查看我们的护照,还记下了我们在北京市的住址。然后,其中一个人向我们公布了坏消息。
“你们不能留在这里过夜,”那位警官说道,“白天来没事,但晚上你们一定要回北京去。”
“为什么晚上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呢?”眯眯问道。
“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
“可是这里非常安全啊。这里比北京还要安全。”
“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那人说道,“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就是我们的责任。”
两位警官很友善,但也很固执。于是,那天晚上,我们离开了小村子。我们第二次来的时候,事情还是这样。我们的房租是通过当地人魏子淇经手的,他后来给我们解释了原因。每次,我们一到三岔,其中一个邻居就把警察招来了。
“还记得你们第一次来这里吗?”魏子淇问。“你们看了两家人的房子: 这一套,还有另外那个人的一套。就是他通知了警察。”
“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你们没有租他们的房子,”魏子淇说,“他很生气。”
我们住的那个地方,村民们多是亲戚,那位告密者跟魏子淇一个姓: 他们是同一个曾祖父的后代。不过,关系并不太亲近。我问魏子淇,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我给你举个例子,”他说,“在山上,有些树是不能砍来做柴烧的。即使树死了,也不能砍,这当然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人们不管那么多。但有时候,那个家伙就会打电话给警察报告这样的事情。他就是那种人,爱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