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国的医生来说,告知孕妇所怀胎儿的性别是违法的,但是贿赂之事十分常见。一次,我陪魏子淇夫妇应约去怀柔看医生,其中有一间超声波室。设备上面有一个大大的中英文标识语。英文句子胡乱拼写在一堆,不过意思是很明了的:
BOYORGIRL
LETITBE
(生女生男,顺其自然)
我们把车停在了行营小学的后门附近。一个老师跟我们打了招呼,领着我们进了学校。魏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走进教室,在黑板边上停下脚步,突然大声说道:“这个地方一点都不好!”
小男孩的父母想抓住他,可他挣开他们,跑出了教室。他大哭着,向着轿车跑了过去。“我要回家!”他吼叫道,“我要回家!我不想在这里上学!”
他的妈妈跟着跑了出去,我们几个人则留在教室里踱着步。我得承认,魏嘉说的有一定道理——那是我在北京看到过的最糟糕的学校环境。天花板上有个大窟窿,教室里十分肮脏,窗子上安着铁条。黑板上满是剥落的油漆,划痕累累。墙壁上,用泡沫剪成的几只动物图形便是唯一的装饰物。图形剪得如此仓促粗糙,竟至于很难辨认出具体的形状来: 变形的大象、扭曲的猴子、惨不忍睹的老鼠等。
其他孩子已经来到了教室,他们安安静静地坐在课桌后面,玩着拼装积木。一共有二十个孩子,可只有三个女孩。其中一个长得很乖巧,只有五岁,蓄着马尾辫,另一个则把头发剪得很短,像个男孩子。还有一个女孩儿个头很小,长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没过多久,老师对我们说,那是个弱智。这个词也是用来表示智障人士的,书面意思是“智力很弱”。老师给我们那么介绍的时候,那女孩抬起头来——很显然,对于别人当着她的面说起那个词,已经习以为常了。
教室外面,魏嘉站在轿车旁的泥地里。他哭得更起劲了,任谁想把他拉回到教室里面来,都要挣扎一番。先是他妈妈跟他说了些什么,接着爸爸又过去跟他说了些什么。一般情况下,魏子淇对他的儿子是很严厉的,可他似乎对儿子这一次的恐惧心理很是同情。“大家都要上学,”魏子淇轻言细语地说道,“我上过学,你妈妈也上过学。眯眯阿姨上过学,魔鬼叔叔也上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