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默默吃着盘子里的东西,没有太多话说。我是一个上班族,日日寄居在很小的圈子里;过去总是依靠杨晞来调动气氛,但最近她似乎只有一个话题。或许她也害怕消极的情绪会影响到我们难得的约会吧。我提出饭后去看场电影,周初我们刚发了工资。她不作考虑就回绝了,晚上还有很多大公司网申的表格要填,得早点回学校。末了,她抛出一句:“你还是省点用吧,花在该花的地方。”这句话火药味十足,我知道她说的该花的地方指的是我妹妹心怡。仿佛忽降一阵阴霾横亘在我们之间。
我不应该总是回避半个月前的那次争吵,今天紧张的情绪完全是那天的延伸。我不记得是怎样开始的,又是因为什么而爆发的,或者,根本就没有来龙去脉。
“心怡,心怡,别张口闭口就是你妹妹。你心里有我吗?我没有奢求你每天都在我身边,陪我去上课自习,下雨的时候给我撑伞,身体不适的时候载我去教室,情人节圣诞节的时候捧着一束花在宿舍楼下等我。我也不奢求你的甜言蜜语。但是现在我快毕业了,要找工作,只希望你能陪我去挑一身合体的套装,能陪我去一次招聘会,为我拎高跟鞋,为我排队占位,站得脚疼的时候为我揉揉脚,我面试的时候在旁边给我温柔鼓励的目光。我有错吗?这点要求过分吗?可你一次也没有。你总是没时间,工作工作。你心里都是你妹妹,你和她谈恋爱好了。”说着说着,她几乎是在采用控诉的语气呐喊。
那天我的情绪很差。公司的伊斯坦布尔线路预备开通,因为很多关键词的发音与标准英语不同,与土耳其方面的接洽搅得我一头雾水。心怡前夜又来电话说房东涨房租,她预备换个便宜的租屋,我正在牵记着一个女孩子身在异乡的人身安全。
杨晞狂轰滥炸的委屈我没有听仔细,只觉得找工作这件事折磨得她不轻,情绪失控我完全可以理解,自己能力微薄不能帮上一点半点我也不是没有自责。但当她把矛头指向心怡时,让我心头窝起一团火。她并没有点到即止,后面还絮絮叨叨说了一些,我拔出在裤兜里握紧了拳头的手,想了一想,落在餐桌上,震落一只玻璃杯子。
她怔了一怔,头也不回地走了。冷静下来扪心自问,她的指责统统都对,我是个自私的男朋友,也许我们的开始本身就是个错误。
认识杨晞是在三年前。那时,我正在中山大学附近的一家旅行社见习。杨晞刚升入大学,还是个自信满满的freshman。她加入了学校的一个社团,报了一个寒假去少数民族地区做田野调查的项目,但学工部赞助的资金很有限,剩下的部分要社员自己筹措。她找上我工作的那家旅行社,负责接待她的正是我。
我给了她一个比较低廉的报价,并提醒她可以用长期合作和校内宣传作为跟我们社长谈判的筹码,于是他们的项目得以顺利落实。
新学期,他们的项目得到了学工部授予的优等,作为牵头的负责人,她也得到了奖励。她在校园餐厅请我吃饭。用餐快结束时她盯着我看半天,吞吞吐吐道:“冒昧地问一句,你是那个没有来上学的顾闵灏吗?”
我当时被她这冷不防的提问惊住,沉默了半晌,笑着点点头。
虽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但她依然显得很惊讶:“原来真的是你,拿到你名片的时候我就想问。可我怕得罪你,我的项目就要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