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少石道:“通商银行是盛宣怀在三十年前创办的,如今大权掌握在傅筱庵手中。”
虞方南道:“傅筱庵在上海金融界算得上手眼通天的人物了,不过他犯了一个错误,当蒋介石的北伐军打到长江下游的时候,他还到处为北洋军阀筹措军费,组织船队为孙传芳运送军队,所以蒋介石一到上海,就杀气腾腾地给他一个下马威,将他通缉,逼得他逃往青岛不敢露面。那时你父亲念着当年的几分旧交情,联合杜先生、张大帅出面向国民政府说情,这才撤销了对他的通缉令。不久前傅筱庵回到上海,出面改组董事会,向你发出邀请函,有没有这事?”
卢少石道:“没错,他请我进董事会做董事。”
虞方南道:“这是一个不可错失的机会,你不仅要进入通商银行董事会,还要大量注资进去,目的是控制银行的股权。据我所知,傅筱庵为了充门面,不惜斥巨资修建十七层营业大厦,这么一来,他的储金消耗巨大,估计很快会出现亏空。那时候,只有咱们的资金可以救他,等他开口相求,你就逼他交出股权。到那时,你就顺顺当当成了通商银行的‘太上皇’。这个年月,现金为王,如同赵匡胤陈桥驿‘黄袍加身’一般,有人拥戴,你自己也愿意,何乐而不为?”
卢少石轻轻一拍桌子,道:“有道理,说得好!”
虞方南道:“若想实现这个计划,必须要有充足的资金储备。咱们的状况你最清楚,账面上的金额仅够维持运转,必须从大恒公司本部筹款过来充实银库。董事长,这笔款……可不是小数目。”
卢少石将手一挥,道:“这个不难,公司是咱们自己的,我打一个条子,叫财务经理去办。”
虞方南道:“你别忘了,大恒公司的账款,有一半由汪海山控制,想调钱过来,要他点头才行。”
卢少石皱了皱眉,道:“又是他!”
虞方南道:“我是外人,按理不该说这种话。不过……长此下去不是办法,咱们银行若想发展,自身的规模必须扩大,给储民信心,才能把外面的钱吸纳进来,否则一切都是空话。汪海山控制的烟土、赌盘和高利贷,获利巨大,可是咱们每次向他要钱,都是应付一下给十几万,大部分款项消失得无影无踪。卢老板,你虽然挂着大恒公司董事长的头衔,却支配不了公司的资金。”
卢少石道:“这个汪海山总是跟我作对!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他还不敢怎么样,老爷子一走,他根本没把我这董事长放在眼里。当初我提出开办银行,只有他唱反调,若不是那些叔叔伯伯们支持,险些被他坏了大事。”
虞方南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能这样下去了。毕竟大恒公司姓卢不姓汪,是不是?”
卢少石狠声道:“一家不可二主,别看他是长辈,把我惹急了,照样给他执行家法!”
两人正说着话,大厅经理匆匆敲门进来,眉头紧皱,手中抱着一大叠账簿。
卢少石见他神情慌张,道:“怎么回事?”
大厅经理道:“董事长,外边情况有些不对。今天从一早开始,大厅取款的人数比往常多了将近四成,眼下还有人源源不断地进来,而且取款都是全额提出,任凭利息损失。”
卢少石与虞方南对视一眼,道:“出去看看。”
三人来到营业大厅,只见厅中挤着约莫两百人,将六个营业窗口围得水泄不通,数不清的手臂举着存单,拼命向窗口伸去。柜台中十多个职员埋头结算账目,清点现钞,忙得抬不起头来。“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响个不停,三四部电话在同时通话,两个职员不断从银库中往外提出现钞,不到半个小时,十多万块钱就从窗口流了出去。
卢少石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开银行最怕的就是挤兑危机,这种现象会产生连锁反应,吸引更多储民加入提款行列。
大厅经理告诉两人,从早晨开始出现征兆,中午之后人越增越多,银库现钞急剧流失,如果局面得不到控制,恐怕坚持不了两天,银行将无钱支付。
虞方南当即提出质疑,银行的资金运转正常,还有黄金储备,不至于一下子陷入绝境。
卢少石的脸顿时黑了,一拳砸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