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同蒲须桐说了很多话,她却一句没有听进去,思绪早飘远了。至于飘到了哪里,她又说不清。
饭后,二太太也过来了。
远远的,便听到了她震颤的笑。她穿一件黑红色袄子,银白线绲边,裙下是一条湖蓝色的小脚裤子。左手从窄窄的袖口里垂下来,衔着一条绢子,右手则拎着一串小纸包,外面包了一层红纸,红灿灿的,惹人注目。
“二婶。”蒲须桐忙起身,打声招呼。柳清浅也叫了一声,然后低下头,默默退到后面。
三日前,他们千里迢迢来到狸子墓镇的蒲家大院。老太太只因蒲须桐背上的一口红莲烙印,便认定他是蒲家失散多年的子孙。
当晚,她为他们二人设下筵席,众人围坐一桌。对于这两个陌生的年轻人,他们虽未多说什么,眼神却是冷冰冰的。
冰冷透过空气,刺进了心里。有些温度是可以伤人的,看不见,摸不到,却有刺骨的痛。唯独二太太,怜爱地看着他们二人,像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为他们夹菜,风趣地介绍在座的蒲家成员。虽然几度冷场,但在柳清浅的心口还是焐出了一缕温热。
有时候,一个简单的夹菜动作,便会让你对她多上几分好感。在某种意义上,这同救命之恩并无差异。在他们眼中,她便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二太太向老太太请了安,将一个红色的纸包放在桌上,说道:“老太太,这是我一早做的莲子糕,还热乎着呢,您尝尝看。”
老太太摆摆手,说:“我年纪大了,吃不下。”抬手的一瞬,腕子上的青翠镯子倏地一下滑到肘部。她看看柳清浅,一把拉过她的手,继续道:“年轻人的牙口好,这些莲子糕还是留给清浅吃吧。”
柳清浅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也没有答话,只是呆呆站在原处。
二太太莞尔而笑,道:“您哪是年纪大了,我看是疼爱这未来的孙媳妇吧,您不怕唐婉那丫头听见了,醋意大发啊?”
二太太口中的唐婉,正是她的儿媳妇。初入蒲家,她们也只是在那晚的宴席上见过一面,她与清浅年纪相仿,眉清目秀,纤腰细臂,也算得上是个标致的人儿。不过,她话不多,只是坐在一个不起眼的位子上,始终低着头,没有说话。
老太太的眼睛眯成一条缝,露出一口残缺不齐的牙,佯怒道:“你啊,算是把我看透了。”
大家笑了笑,柳清浅也应付地扬了扬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