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他们到我们那里,与相当多的朋友在一起。但因为这个女人老是干扰他们严肃的谈话,施特劳斯就站起来说道:“您来,马勒,我们到您的房间里待一会儿。”
从这个时刻起她大发雷霆:“是啊,他们可以轻松了。可是我, 是一个不值钱的女人。这太可怕了!没有人尊重我,他什么话都不同我讲。他工作完了就去玩牌,我总是孤单单的一个人! ”她开始号啕大哭,把头埋到桌子上。这个场面够尴尬的了,很难安慰她。我轻轻地站起来,把那两个男士拽到我们这里。很快她就变得喜形于色。他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回答是:“没什么。”“那好,我们继续谈我们的。”马勒和施特劳斯跟我们在一起,继续他们关于蒙森[1] 的《罗马史》的谈话。马勒喜爱这部著作。施特劳斯认为它是错误的。分歧太大了。施特劳斯坐到房间的一个角落,把我拉到身边:“维也纳最好的理发馆在什么地方?”我无法给予回答。
他们谈起贝多芬了。施特劳斯喜欢年轻的贝多芬,而不喜欢年纪大的。马勒说,这样一个天才,即使他年纪大了,也永远是最好的。施特劳斯认为正相反,年纪大了的贝多芬经常是缺乏想像力的。青年时代的自发性才最有价值:莫扎特!
“上衣,放在哪儿了?”
我站起来,把她撂到一边,因为我不想再错过今晚谈话的每一个
字了。马勒和施特劳斯喜欢彼此交谈,或许,因为他们从没有取得过共识。“您错了,比如,在歌剧里演员受到器重,歌唱家受到压抑。您有德穆特、有库尔茨,为米尔顿伯格和硕德尔[2] 而骄傲。”施特劳斯由于憎恶这些敌视美声的、声音野蛮的“歌唱演员”而抖动起来。施特劳斯当时认为:“我指挥,现在四处旅行演出,直到我有了足够的钱(无论在何地,无论是指挥什么,与谁在一起吃饭与谁交往,这对他完全无所谓),一旦我有了足够的钱,我就安静地坐下来谱曲!”
后来马勒对我说:“但这样做会给他的灵魂带来伤害!”
我们大家都为马勒而战,因为我们所有人通过他,他又通过瓦格纳,而认识到极富表现力的歌唱的意义。那时候我们都蔑视美声唱法。这是值得注意的。当马勒晚年在纽约越来越致力于意大利(唱法)发出的悦耳和谐的声音时,施特劳斯后来却耽迷于为德国歌唱演员写角色音乐。米尔顿伯格饰演克利泰姆涅斯特拉,硕德尔饰演厄勒克特拉,等等[3]。他的口味与马勒晚年的大相径庭。
这里有马勒谈及指挥的一些意见:“如果一切还都能听到的话,那速度就是正确的。“如果一个音型不再能把握住的话,因为音彼此滑动混在一起,那速度就是太快了。“如果演奏一个急板,有清晰的最终界线,就是正确的速度;超出这个界限就失去了效果。” 马勒说,如果他觉得一个柔板对听众不起作用,那他就放慢速度,不像通常做的那样去加快速度。
下面确实是一个有趣的小插曲,也典型地表明了他对瓦格纳的态度:有一次马勒在去歌剧院的路上遇到了戈尔德马克[4]:“呐,大师, 您不想跟我一道去歌剧院?”“不,我不听瓦格纳,这样我就不会变得跟他太相似了。”马勒说:“您也吃牛肉啊,可并没有变成一头牛啊。”
[1] T.蒙森(1817—1903):德国学者和历史学家,《罗马史》为其代表作。
[2] 这里提到的四个人均为当时维也纳演艺界著名的艺术家。
[3] 均为施特劳斯歌剧《厄勒克特拉》中的主要角色。
[4] 卡尔·戈尔德马克(1830—1915):匈牙利作曲家、小提琴演奏家,主要作品有《乡村交响乐》、《示巴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