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经常到我母亲住的霍恩瓦尔特去,那儿造型艺术是主宰。马勒在那儿认识了我童年的一些朋友。在他们中间,他也认识了阿尔弗莱德·罗勒。两个人立刻谈起舞台技术上的问题,罗勒讲到,他还从没有错过一次《特里斯坦》的演出。但是他只能听,从不朝舞台上看, 因为舞台布景把他心目中的人物形象破坏得干干净净。随之马勒问他,他是怎么想的,罗勒滔滔不绝谈到他的那些出色的想法和计划,这使马勒请他翌日到歌剧院晤面,并在回家途中对我说:“我要聘用这个人!”
翌日罗勒就得到为《特里斯坦》重新搬上舞台的委托,不久之后他就成了歌剧院的布景部门的领导了。这是一次巨大的冒险,因为罗勒此前从没有到过舞台后面。在排练时这也引起了一些无聊的摩擦。M.习惯于陈旧的传统的舞台布景,于是她闹了起来,喊道:“我真想用自己的双手把舞台前沿扯下来,我要这样干,我觉得这太没有艺术性了。”
马勒把罗勒派到她那儿,给她解释清楚,在很短的时间内一切都恢复正常了,这位M.爱上了罗勒。他在讲述她的情况时很有分寸, 可我和马勒不久就知道了这件事。当我们在稍后的一次演出中与罗勒一道在一间大型工作室要吃晚餐时,罗勒突然被仆役叫了出去,仆役微笑着报告说,M.小姐请罗勒先生立刻到她那里去,因为只有他才能给她带上手镯。马勒大为恼火,让仆役告诉她,罗勒刻下不能去,因为他正与院长进行重要的谈话。可几分钟后仆役又回来了,这次他面带讥笑地报告说,如果罗勒先生不立刻去的话,那她就不继续唱下去了。我们有自己的想法,但不再说什么,他去了。
这次演出美极了。巨大的黄色穹顶的布帷上出现了一缕逼真的阳光,就像人们只能在沙漠或海洋上才能历经到的那样。但马勒疲惫不堪。在他认识我一年之前,咯血就使他变得衰弱。在第二幕之后他面色煞白地躺在沙发上,几乎无法打起精神指挥第三幕了。“若是有个人能代替我就好了! ”那个时候尤斯汀娜已失去了我对她的最后一点爱了。在我们守候半睡中的马勒期间,她轻轻地说道:“我高兴我在他年轻时有他,你有他时他已经年老了! ”妹妹的嫉妒看来比情人或女人更为危险,因为她是毫无希望的。尤斯汀娜内心受到深深的伤害,她希望,马勒会因缺少她和她的劝告而不安,会去求助于她;可她不理解,马勒除了单独与我一起之外并不需要什么。每晚都是如此。他从彼得堡写给她一封信,称他无比幸福,在这个世界除了他已有的,他不要求什么东西。她在歌剧院收到了这封信,在走到门房那儿时便昏倒过去,而马勒呢,这个伟大的心理学家,天真的孩子,想到的却是他会使她因此而感到快乐。
马勒和他的妹妹在歌剧院里发生了一次争吵,我当时并没有在场,结束时尤斯汀娜绞起双手说道:“但古斯塔夫,我可是你的血肉之亲呐! ”他回答说“是呀,你是垃圾中的可爱垃圾! ”回家后他愉快地把他的这个回答告诉了我。他只相信精神的亲和力而不是遗传的力量。他不愿意受制于出身、家庭、宗教,这些苦恼的尘世象征物。
马勒的妹妹是一个疯狂嫉妒我的人,而我最能原谅的是她;马勒的所有朋友都是嫉妒心很强的人,但他们没有一个人像她那样有理由这样做,她毕竟与他在一起生活了九年,而现在痕迹就这样被抹掉了。他的那些朋友一个接一个施展各种伎俩,但都无济于事,没有一个人能如愿以偿,使友谊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