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南普对这个土司府的女主人一直没有好声气,只是从鼻孔里有气无力地“唔”了一声。
“怕是哪家姑娘又要倒霉了吧。”锁南普轻蔑的态度激怒了土司太太,她咬牙切齿地挖苦道。
土司太太的声气很尖,像刀子削过一般。
院里的下人们“唰”地抬起头,紧张地望着锁南普。
锁南普听到土司太太的声音,像是被带毒的马蜂螫了一箭,心里不由地惊了一下。
“太太多虑了。”锁南普压住气冲土司太太冷笑一声,故意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径直朝楼下走去。
“老爷‘围猎’的时候可要多长个心眼,( bɑo不要 )看走了眼。”土司太太本想跟锁南普好好理论几句,可锁南普只想赶快离开,毫无心思跟她斗嘴。土司太太大为失望,她冷冷地看着锁南普走下楼去,不甘心地冲他的背影偷偷地啐了一口唾沫。
管家将锁南普那匹心爱的雪鬃马从马厩里牵出来的时候,试图劝阻锁南普,说,狍子和马鹿正在发情。
而锁南普恶狠狠地说,发情有啥不好,骚味儿解馋。说完,从管家手中接过马鞭。老管家没等家奴过来,赶紧跪在地上。锁南普犹豫了一下,扭过头,愠怒地望着姗姗来迟的家奴。
“老爷,上吧,老奴的身板还结实着呢。”
锁南普不好驳了老管家的面子,一抬脚,用马靴踩着老管家的脊背上了马。
去猎场要经过一片开阔的牧场。一条小溪像柔软的哈达,从草场中间亮晶晶地穿过。绿油油的草场上,挂满草尖的露珠,在早晨的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芒;勤快的牧人早已把牛羊赶到草地上,躲在一边,轻轻地哼着小曲儿。整个牧场,到处洋溢着春的气息。
锁南普打马来到草地,张开鼻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唔,没错,真格闻到了马鹿发情的骚味。”说完,收住缰绳,让坐骑慢慢地晃悠起来。
管家不相信,也伸出鼻子,不停地在空气里搜索。
眼前这片牧场是锁南普从他父亲老锁南普手上接管下来的最大一笔家产,老锁南普临终时神情凝重地叮嘱锁南普,这是锁南普家族赖以生存的根基,守住它,就守住了整个家族的命根子。锁南普小的时候,老锁南普就不停地给他灌输:一碗酥油,是用上千滴牛乳制成的;一碗糌粑,是用上万滴汗水换来的。为了这片草场,锁南普家族有好些人付出了性命。咱家这片草场青草为啥长得这么旺,花儿为啥开得这么艳,那是因为它们的脉管里流淌着先祖们滚烫的热血。锁南普承袭土司以来,丝毫不敢懈怠,挑选最好的牧人精心打理这片牧场。凡来锁南普官寨做客的头人,无不夸赞锁南普家的牧场。锁南普也总是喜欢客人跟他谈牧场的事儿,借此炫耀他的富足和优越。
穿过牧场,是大片的青稞和油菜。望着绿油油的青稞和黄澄澄的油菜在微风中随意泛着动情的波浪,锁南普精神陡然亢奋,他放开嗓门大声吆喝一声,放马奔驰起来。
快到猎场的时候,林子里传来一阵老鸦的聒噪声,锁南普的右眼皮不由地跳了几下,弄得他不停地用手揉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