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头几日,船队仍沿着大陆行行停停,有时停泊十数日,只等顺风。业行总不跟其他人一样上岸观光游览,歇歇海上风浪之苦,只老实安分地坐在那些如山的经卷堆里,普照从岸上望着海上暮色里的业行,把那样一个人置于广阔明亮的风景之中,无情地裸露出他在唐土所受的劳苦,不似唐人,也不似日本人,只是一个弯了腰、瘦小的老人,伫立在海风中罢了。普照一时担心起这位老僧土包子回日本后不知要做什么,既无僧侣的任何特殊资格,也不具有对经典的特殊知识,归国后不可能有什么可期的。业行却像看透了普照的忧心似的答他:“我抄写的经卷一踏日本之地,会自己走起来,丢弃我走向各处。许多的僧侣读他们、抄他们、学他们。佛陀的心、佛陀的教训会正确地传布各地。阿弥陀佛之前,内阵撒花来象征二十五菩萨,在日本是菊花或茶花,象征五如来吊下五叶幡,还有……”天暗风冷,普照注视着业行的背影,冲动地很想再跟业行见面,也奇怪二十年来自己对业行始终不解的那种难言之情。
自此一别,业行所搭的第一船便再也没消息了。普照抵日后,很久才得知他们的船遭难的消息,李白亦曾有诗吊阿倍仲麻吕:
日本晁卿辞帝都,征帆二片绕蓬壶。
明月未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