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迈的他拉先生是个大家族的族长。每天早晨,他会透过自家窗户,看着吾珥城人来人往的街头。吾珥城位于米索不达米亚(两河流域)南部,在现在的伊拉克境内。在4200年前的时间坐标上,吾珥城就像现在的纽约、上海、东京这样的繁荣商业城市那样,每天,络绎不绝的商旅赶着成群的牛羊,携带着来自全世界的商品财务,来到这个都市中进行交易。
他拉先生来自闪族。闪族可是一个伟大的民族。闪族人,同时泛指使用闪族语言的种族,又被称为闪米特人。最早有记载的闪族的历史,是大洪水之后,诺亚的儿子:闪、含和雅弗。这三个儿子分别朝亚洲、非洲和欧洲发展,从而奠定了这三大洲许多古老民族的基础。闪族的分支极多。如今中东的大多数民族都是闪的后代,其中就包括阿拉伯人和犹太人。
和那个时代所有富裕、安详的老人一样,他拉先生有成群的牛羊奴仆,有房屋有家眷。本应在这座繁荣的中心大城市里享受着无忧无虑的幸福晚年,可是有两件事让晚年的他拉耿耿于怀。
第一件,是他的儿子哈兰去世了。没有史书记载哈兰是如何死的,但是我们不能排除非自然死亡的可能性。当时社会正处于纷乱时期,吾珥这样的经济重镇难免首当其冲。因为有战争就会有伤亡,而在战争中伤亡最重的往往是百姓平民——古今中外,概莫能外。老他拉埋葬了儿子,忍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于是对哈兰留下的小儿子——罗得格外关爱。
另一件令他拉不高兴的事情,也跟战争和时局动荡有关。大约在公元前2193年,吾珥的末代国王去世,这个繁荣的王朝土崩瓦解。虽然此时的吾珥依然繁荣,但是来自于两河流域、爱琴海边和波斯高原的入侵者却已经在脆弱的帝国疆界外磨刀霍霍了。也许正是在这个大背景下,他拉家族才不得不迁出动荡的故乡,走上流浪的旅程。
他拉老先生带着牛羊、家眷,牵着孙子的小手,走出吾珥城门。那一天,离现在有4200多年。这位当时平凡的老人,也许不会想到他的这一举动,开启了后世子孙4000年寻找灵魂家园的漂泊史,也不会想到他的长子亚伯拉罕和手中牵着的小孙子罗得,将把他的血脉、足迹和灵魂,带到世界每一个角落,一直影响到今日世界的形成和格局。因为亚伯拉罕是后来赫赫有名的以色列人和阿拉伯人的祖先。而罗得以后也会成为一个庞大民族的祖先。
他拉离开吾珥向迦南走去。那时候的迦南,是一个自然环境优越的好地方,正好可以安顿他拉庞大的牛羊群。但是,当他拉走到“哈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就停住,不再向迦南迁移了。
有意思的是,这个叫做哈兰的地方,和他拉死去的儿子——哈兰的名字发音完全一样。我们不知道:是他拉给这个地方取了自己死去儿子的名字,抑或是原本这个地方就叫这个名字?我们也不知道:是由于路途过分艰难,抑或是有强敌阻挡?总之,他拉一家在这个地方停留下来。他拉没有再走出哈兰,他留在这个和儿子同名的地方,直到205岁时离世。
从史料看,他拉家族估计是朝着不同地方迁徙的。因为他的后代中,以撒和雅各都回老家去从本族找女子结婚。一个大家庭朝着不同方向走,这也符合沙漠民族多方向迁徙以保留种族一脉的特点。无论如何,当我们今天想到他拉时,仿佛看到一位老人,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深陷的眼窝中,那双衰老昏暗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温情慈爱的一瞥。这慈祥的目光穿越数千年的时空,在深夜漫天的繁星下,依然是那么明亮与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