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风看痴了,终于将自己的手越过花丛,对着翠舒展在草地上的那只小手伸过去。
翠一定是知道他的想法,将手迎了上来,陈东风没有准备,两只手竟一擦而过。
翠的眼睛仍没睁开,只是睫毛动了动,她有些忘情地说,东风,你看我这个样子,像不像那油画中的公主?
陈东风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一腔热血顿时化作冰凉。他弯腰拾起脚边的柴刀,默默地走到一边,将砍下的柴火拢到一起,摆好绳子,将其捆作两捆。
翠虽然没有睡着,还是像猛醒一样,睁开眼睛,看着正在捆柴的陈东风。陈东风一脚踩在柴捆上,双手狠命地勒着绳子,柴火相互挤压产生的吱吱响,像是从脚下的岩石中发出来的。翠不明白,陈东风好好的,怎么一下就变了一个人。不过这一次,她没有上一次反应强烈,她什么也没有说,从草地上爬起来,将还没有绽放的燕子红花蕾挑了一些抱在怀里,跟着陈东风,一步步往山下走。
后来,翠终于将这两次突变的原因找了出来,它们之间的联系正是“王子”与“公主”。翠一开始觉得陈东风是讨厌贵族,这是出身低微的人的一种普遍心理。自己这样譬如,是否让陈东风以为是效颦做作?翠又不相信这种判断,她有理由相信,陈东风其实是喜欢自己的。他之所以这样,一定是另有原因。
为了试探陈东风,半路上翠故意说,等等我,我去那边有点事。
翠说话时低眉顺眼的模样,让陈东风不用细问也能明白,这是女人要做那回避旁人之事。翠跑到不远处的密林里蹲下来,一边解手一边拨开树叶看陈东风,见陈东风正坐在扁担上歇息,她便用力尖叫起来。陈东风一听到叫声就站起来往拢走,还不停地问,什么事?什么事?翠只是叫,并不回答。陈东风便喊着她的名字,连声说,翠,别怕,我来了。陈东风钻进密林时,翠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要他别过来。等她将裤子系好,陈东风才问发生了什么事。翠指了指密林的另一边说,那儿好像有人偷看。陈东风立即凶狠地扑过去。他找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见他如此发怒,翠心中更有底了,她害羞地说,可能自己一紧张看花了眼。
翠在走出密林时,不失时机地对陈东风说,自己一离开他就没有安全感。
陈东风一回家就被方月的母亲叫走。方月的母亲告诉他,陈万勤要他去城里做工,并说陈西风已在阀门厂给他留了一个位子。
方月的母亲还在无意中透露,方月可能怀孕了。
翠在陈东风床上一直睡到天黑才醒。
她又不想走,但陈东风坚决要她走。
天黑,路不好走,陈东风不敢骑车带她,只好扶着自行车同翠挨着肩慢慢走。翠问,他为什么不喜欢王子和公主。陈东风答不上来,他的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要一听到这两个字就会失去理智。翠问他,是不是有暗恋的公主被什么王子娶走了。陈东风马上矢口否认。翠说,她看过一本《心理学》,像他这样幼年丧母的少年男子,最容易爱上比自己大的女人。
陈东风生气地说,这样的心理学,无异于狗屁胡说。
分手时,翠依然说自己过三天再去陈东风家。走了几步她又回头说,桌上插的燕子红我忘了放盐,回去后你往瓶子里放点盐。
陈东风说,又不是腌菜,放盐干什么。
翠说,放点盐,燕子红保鲜的时间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