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雕琢
当我阅读的时候,我是在适应:不仅瞳孔在适应,智能也在适应。可是面对自我的评论,我适应得很差,因为我把文字看得很大;评注跃入眼帘,好像立体电影里的炮弹,使又惊又喜的观众觉得是在自己身上炸响似的,眼镜特殊之故。37
(巴尧纳市,“首选”电影院,立体眼镜是用灰色硬纸板做的,用完必须还给守在出口的女服务员——自从母亲的朋友说她有刻意雕琢的发式以后,我就害怕她的发髻。童年故事,A婶不容置辩地用牛奶咖啡泡面包干,二者在这颗塔拉斯克龙的脑袋上不期而遇,我感到很恐怖。)
伪君子
对于有关他的文字,他最终都能将就着适应:收到评论,他摆出和颜悦色的样子。他用自我宽慰克服这个顺应一切的缺点,正合伪君子答尔丢夫的原话:“他跟天空在一起。”(那么,他者不就成了我的天空了?他随即根据蒙田所说,想象出一个评论的乌托邦,人们在那儿除了互相解说以外不干别的,彼此没完没了地以“我的天空”相称……)既然不能揭穿评论的谎言——那得用哪一种更真实的谎言的名义呢——他只好确认(confirme)它;可是,还必须联署[确认有签署(firma)的意思],共同担保,(就像人们说:“你被罚课后禁闭!”)他看见这盆大杂烩上漂浮着自己的残迹,就装出一副合作烹制的样子。既然批评变成了共同扯谎,他就不觉得是被人评论,而是串通撒谎,这使他感到宽慰。
[他想起在佛罗伦萨吃过的夹心小肉糕,味道鲜美,可是据说那完全是用残羹剩菜烩制的,名叫伪君子(tartufe)。他身旁有两位太太咂咂作响地狼吞虎咽,没付钱就走了。他不得不打手势表明,自己是符号学家,并不认识她们。]
一本正经
他常常假扮圣乔治,杀死定见之龙;有时也假扮圣塞巴斯蒂安,向人炫耀射向他的“夺命的利箭”(CV,II)。可是,他私下却服膺另一位主保圣本笃,在卡西诺山修道院的小幅画像上,此君永远在跟他的孪生姐妹圣思嘉交谈。(所有那些斗争,他本来都是一本正经进行的。)
电梯
W君转给(心理分析学一直在跟卖淫活动争夺这个词)我一篇文章,文中责怪我“遵照第二度”写作,这可令我平步高升了,或者说,踩空了好几级梯子。那么,《写作的零度》(1953年)呢?第三度(R.B.君1975年写过《巴尔特的三次方》一文)呢?剩下的那些无尽无休 (文本无尽头)的憧憬帕纳塞斯山的文字呢?(我写过:“我行文有古意。”)毫无疑问,为了使意义的电梯停下来,评论者见我没有把电梯给他发送回去,就竭力把它锁定在他的那一层 。
(于是他得出一个两种批评的比喻:一种是他自己的,在电梯里——就像巴贝克大酒店的叙述者,可是也令别人一头雾水;另一种批评好像公寓管理员,永远在楼梯上,总是事后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