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在马路边一连拦了三辆出租车,可没有人愿意去那个“鬼地方”。最后,在一旁窥望多时的一个摩的司机,推着摩托车来到他跟前,阴沉着脸对他道:
“日你妈妈!来噢,五十块钱,阿去啊?”
端午犹豫了一下,只得上了他的车,搂着他那肥肥的啤酒肚,朝江边码头方向疾驰而去。
与前一次来的时候相比,守仁的庄园还是有了不小的变化。“呼啸山庄”这个名称似乎可以改成“画眉田庄”了。花园的东南角新建了一座八角凉亭。凉亭边有一座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只是刚栽的紫藤和茑罗还没来得及将它覆盖。凉亭与别墅之间,有一条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小径旁甚至装上了蘑菇状的路灯。草坪大概刚刚修剪过,端午还能从草香中闻到阳光特有的味道。花园里原先有一个挖了一半的水坑,守仁曾想修一个露天游泳池,现在则在四周砌上了青石,养起了莲花。
紧挨着东边铁门的铁蒺藜院墙边,密密地栽了几排泡桐。虽说才一年多,泡桐已经长得很高了。吉士说,守仁当初栽下这些泡桐的目的,就是图它长得快,希望这些泡桐长成一道密不透风的树篱,将他的别墅与不远处混乱肮脏的棚户区隔开。守仁崇尚病态的“唯美”和“虚静”。那些打着赤膊的穷光蛋,让他一看就心烦。这些人的存在,会严重地干扰守仁“静修”时的心境。
园子的西边有一大块空地,一直延伸到过江的高压线塔的边上。守仁将他的乡下老婆小顾,从泰州接了过来,在那片空地上种植“绝对不用农药和化肥”的有机蔬菜。黄瓜、大豆、番茄、扁豆、茄子、大蒜,应有尽有。除了供应一日三餐之外,还能分赠好友。家玉曾用小顾送来的韭菜做了一次春饼,结果由于吃得太多,反而拉起了肚子。
小顾在灯光幽暗的门廊下迎候他。尽管端午再三表示自己已吃过晚饭了,可守仁还是执意让夫人给他下了一碗湾仔馄饨。
下沉式的大客厅里坐了一屋子的人。烟雾缭绕。他们分成几拨在聊天。除了文联主席老田和几位鹤浦画院的画家之外,端午基本上都不认识。其中或许不乏当地的政府官员,因为他们要么不说话,要么净说一些不着调的废话,末了还感叹:“现在的老百姓,真是不太好弄。”
当守仁向老田感慨说,这年头还是保命要紧时,老田突然把身体向沙发上猛地一靠,笑道:“日你妈妈!这命,是你想保就能保得住的吗?”
他们正在探讨养生经。水不能喝,牛奶喝不得。豆芽里有亮白剂。鳝鱼里有避孕药。银耳是用硫黄熏出来的。猪肉里藏有β2受体激动剂。癌症的发病率已超过百分之二十。相对于空气污染,抽烟还算安全。老田说,他每天都要服用一粒儿子从加拿大买来的深海鱼油,三粒复合维生素,还有女儿孝敬他的阿胶。
端午问守仁,怎么没看见吉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