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儿子之后,端午仍然毫无倦意。他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听了会儿音乐。巴赫的平均律。自从换上了蔡连炮寄来的胆管之后,古尔德的钢琴声果然更加饱满,且富有光泽。他甚至能够看见遗世独立的古尔德,坐在一张母亲为他特制的小矮凳上,夸张而古怪地弹着琴,旁若无人地发出多少有些病态的哼唱。端午喜欢一切病态的人。他想起两年前,他曾和欧阳江河去蒙特利尔参加一个诗歌节。旅途中,同行的诗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古尔德。他们最关心的,是寻找白求恩的雕像。
可他没能听多一会儿,就睡着了。十点多,单位的同事小史给他打来电话。她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刚才冯老头到资料室来找你。他来过两次了,好像有什么急事。我替你说了一个谎,说你去文管会了。”
“别老说去文管会啊。我还可以去别的单位啊,比如文物局啊,计委啊,发改委啊,当然,必要的时候,我还是可以生病的。”端午笑着对她道。
她说的谎并不比儿子高明多少。
“冯老头刚走,老鬼就来了。他中午要请我去天天渔港吃刀鱼,你说怎么办?”
“那就去呗!”端午笑道。
小史“呸”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