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母亲坐在床边,头发梳得整齐,神情安详,眼睛看着窗外,似乎没察觉有人进来。即使姐弟俩走到跟前,叫她妈,她也没有察觉,没有反应,依旧看着窗外,目光呆滞。
她的精神出了问题……
她整日保持这样的姿势,安静地坐着,看着窗外,似乎在盼着某个人。
江若水和江若德已经接受这个事实,只要她还活着,就很好,他们不能失去她。
他们已经失去了父亲。
他们带她出去晒太阳,尽管阳光不及院外充足、热烈,但终究有阳光。
她温顺地跟着他们,她对谁都如此温顺,如她精神正常时,温和,善良,勤劳,隐忍。
她坐在长椅上,江若水和江若德坐她身旁,她已认不出跟前的一双儿女,尽管她曾经深爱他们,视若珍宝。
江若水用水果刀把苹果切成小片,一片一片地喂给她吃,她机械地吃着,喂一片,吃一片。江若水心里一阵酸楚,母亲曾为这个家付出多少汗水。是家庭的重担,是她心中的爱,把她压累了,把她弄垮了。最终,她的世界崩溃了,一片空白,只剩下这窗外的日日夜夜,和一个等不回的人。
如果父亲还在她身旁,她会不会醒过来呢?她曾经那样爱着他!
可是,没有如果……
母亲机械地吃完了一个苹果,江若水和江若德跟她拉家常,依然当她是清醒时。若水工作很出色,刚谈下了一个新项目,若德马上要毕业了,有几家设计院准备聘用他……
母亲的眼神飘向远方,没有焦点,她听不进他们的话。
在父亲离去的时候,她便停止了思考。
也许这样更好!江若水经常如此安慰自己。
在她的世界里,什么都不用思考了,简单,又简单。她该休息了。
生活,交由江若水来思考,她已长大,她愿意承担,愿意承受!
母亲还活着,她很知足了,她和若德不能失去她。
江若水陪母亲晒了一会儿太阳后,去了主治大夫的办公室,询问了母亲的病情。
主治大夫是个离异的中年男子,戴着厚厚的眼镜片,也许长年待在疗养院的缘故,表情也变得呆板,说话不带半点感情色彩。在他眼中,似乎病人家属也是他的病人。他说江若水母亲的病情还是老样子,老样子意味着既没有恶化也没有进展。江若水不敢奢望母亲会好过来,主治大夫曾说过不恶化就是好事,所以“老样子”让她感到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