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简丹砂都过得浑浑噩噩,睡得极不安稳。她坐在屋子里,从日落到天亮,又从天亮到日落,看着余晖爬上,看着星光洒下。
他们索要的赎金陆家会不会给?发生这样的突变,绯儿有没有交出她离家的书信?陆家知不知道她要逃婚?子修他又会想些什么做些什么,是否会担心她的安危?
她不停地想,想得心都痛了,还是忍不住地想。
怎么又痴妄了起来?
简丹砂缩了缩脚尖,在这个陌生而又遥远的地方,挣脱了十七年的枷锁,又被绑上了新的锁链,她都快寻不着自己了。
门在这时候打开了,两个孩子大汗淋漓地跑进来,两张小脸晒得通红。他们一个叫巫雅,一个叫乌卓儿,他们都是岛上负责治病的阿姆的孩子。两个孩子对她这个“值钱的宝贝”好奇得不得了,也不知大人们那些勾当到底多肮脏卑劣,偷偷溜进来与她交上了朋友。
其实琅天都知道,只是没有阻止罢了。
孩子们的话总是天真而又残忍。
乌卓儿问:“三千两到底是多少?”
小巫雅一叉腰,鼻子扬高:“三千两可多着呢,换成白米能把这个屋子堆满,换成鲜肉全岛上的人一个月也吃不完……”说着说着不禁吸了吸淌出的口水。
没想到琅天真的开价三千两。简丹砂笑出了声,笑得两个孩子不明所以,只呆呆地瞧着她。
简丹砂收敛起笑容,说:“对不起,姐姐笑得太难看吓到你们了。”
乌卓儿、小巫雅一起摇头。
小巫雅问:“姐姐为什么笑?”
简丹砂摸上她圆溜溜的发鬏:“我可是在笑你们当家的。”
两个孩子争相说道:“大当家的可笑不得。”
“对!”
简丹砂道:“我笑是因为你们当家的笨得很。”
“笨?”小巫雅和乌卓儿一齐瞪圆了眼。
“何止是笨,该说是愚蠢极了。”简丹砂用词虽重,口气却是平和淡然的,甚至带着一丝惋惜之意。
竟然骂他们最爱戴最崇敬的当家的是笨蛋,两个孩子都恼上了简丹砂,气哼哼地跑了出去。
孩子们到底是健忘的,没过多久又来寻丹砂,闹着让丹砂多出去走走。
孩子们的话总能让简丹砂发笑。
“我能去哪儿呢?”
“哪儿都好啊,我们岛上的风景可美呢!姐姐一天也没有看过。”
简丹砂为小巫雅理了理乱掉的头发,说:“先问过门外的那些守卫吧。”
“什么守卫?”
简丹砂怔了怔,问:“我门外没有人守着吗?”
“为什么需要看守?”琅天在这时走了进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两个孩子像是当场被捉住了错处,小巫雅忙解释道:“姐姐还不曾好好四处看看呢。”
琅天看了一眼简丹砂,朝孩子们露出笑容:“也对,我这个做主人的是该带‘客人’四处看看,不然就太失礼了。木铎家的小猪仔就要生了,你们不是一直嚷嚷着要看吗?快去吧。”
简丹砂本以为这是琅天支走两个孩子的方法,没想到琅天转身前向她递了个示意跟随的眼神。
一路上,琅天一言未发,一直在前面走着,简丹砂也就安静地跟着,一步一步走得小心谨慎,半垂眼帘,却没有错过往来的指指点点。两个人从平地走入山林,随地势越走越高,从这里俯望,能看到大半个岛的面貌,能看到延绵起伏的护城墙和外面的江水,听到滔滔的浪声。
“怎样,现在明白为什么你的门前不需要浪费守卫了吧?”琅天回身,仰着头。
简丹砂沉默不语,朝崖边走了几步,伸手指着滔滔江水,说:“我是逃不过岗哨,可是一头扎进这江水里可容易得多了。”
琅天猛地把她拉回,勃然的怒火从头燃到脚:“你敢!”
简丹砂不觉又想要笑。
这里是匪窝,她是人质,未来生死未卜,她竟老是有发笑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