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去找医生吗?万一孩子的韧带扭伤了呢,或者是骨折——”
“你不明白。我妻子——她的全家都常常在野外生活。她家里是开牧场的,大伙儿都很能吃苦。玛莉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怎么在荒郊野外照顾自己。她根本就不害怕野外。”
“有的时候,”验尸官说,“有点儿害怕反倒是件好事。”
“你没权利这么说她!”伯恩又悲又怒地吼道。
“你和死者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林德罗斯斥责起验尸官来,“你得多学学怎么和活人打交道。”
“对不起。”
伯恩喘了口气,转过头对林德罗斯说:“她给我打过电话,她以为自己只是感冒。”
“这么想很自然啊,”他的朋友说。“话说回来,她的心思肯定全放在两个孩子身上。”
“伯恩先生,这些记忆片段是什么时候开始浮现的?”桑德兰医生说英语时带着一丝明显的罗马尼亚口音。伯恩面前的这个人前额饱满,下巴棱角分明,鼻梁高挺,是那种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进而推心置腹的对象。他戴着金属框眼镜,油光发亮的头发梳向后方,发型古怪而又老气。像他这样的医生不会用掌上电脑,不会一边忙一边发短信。最重要的是,他不会把许多事情放在一起同时处理。他身穿厚厚的海力斯粗花呢做的三件套西装,打着红底白圆点的领结。
“得了,得了,”桑德兰医生歪了歪他的大脑袋,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只猫头鹰。“恕我直言,不过我敢肯定您是在——我该怎么说呢——是在隐瞒真相。”
伯恩一下子警觉起来。“隐瞒……?”
桑德兰医生摸出一只精致的鳄鱼皮钱夹,从里面抽了张一百美元的钞票。他举着钞票说:“我打个赌,那些记忆片段就是在您安葬妻子之后开始出现的。不过,假如您故意不说实话,这个赌就不能作数了。”
“你以为你是谁,人肉测谎仪么?”
桑德兰医生很明智,他没理会这句话。
“把你的钱收起来吧,”伯恩过了半天才说。他叹了口气。“当然啦,你说得没错。就是在我最后一次见到玛莉的那天出现的。”
“这些记忆是什么样的?”
伯恩犹豫了一下。“我低头看着她——那是在殡仪馆。她姐姐和父亲已经去认过了,然后把她从验尸所接了回来。我低头看着她——却根本没有看见她……”
“您看到了什么,伯恩先生?”桑德兰医生轻声问道,他的语气中没流露出任何情绪。
“血。我看到了血。”
“还有呢?”
“其实并没有血。没有。那是记忆在浮现——没有一点征兆——没有……”
“记忆浮现的时候始终都是这样,对吗?”
伯恩点点头。“那血……是鲜血,闪闪发亮,给街灯照得蓝幽幽的。血沾满了那张脸……”
“是谁的脸?”
“我不知道……是个女人……但不是玛莉。是……是别的什么人。”
“您能描述一下这个女人吗?”桑德兰医生问道。
“问题就在这儿。我没法描述。我不知道……但是我认识她。我肯定认识她。”
短暂的沉默。接着桑德兰医生又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告诉我,伯恩先生,今天的日期是多少?”
“我这方面的记忆可没有问题。”
桑德兰医生把头一低,“您就配合我一下吧。”
“二月三日,星期二。”
“葬礼是在四个月之前,也就是说自从您出现记忆问题之后已经过了四个月。您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寻求帮助?”
一时间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上个星期出了件事,”伯恩最后说道。“我看到——我看到了一位老朋友。”亚历克斯?康克林,走在亚历山德里亚 老城区的街上。当时伯恩正带着杰米和艾莉森在那儿玩,他好久都没带孩子们出去了。他们刚从一家“芭斯罗缤”店里出来,两个孩子吃了满满一肚子冰激凌;然后他就看到了亚历克斯?康克林,看得真真切切。亚历克斯?康克林:他的导师,“杰森?伯恩”身份背后的策划者。要是没有康克林,伯恩简直不敢想象今天的自己会身在何处。
桑德兰医生歪了歪脑袋。“我不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