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却在旁边咳了咳,说:“以安,你不要这样。”
我泫然地看着他,伸手拉上了他的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哥哥,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你说他怎么就看上了我?我没多漂亮啊我,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我……你说,我要是把自己给毁容了,这圣旨是不是就能不作数?”
哥哥分外挫败地扯回自己的袖子回书房。
我曾经无数次地想,为什么皇昭会选了我?难道只是因为我的父亲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他就要将我带到宫里做人质吗?
皇昭特许爹爹回京城送我出嫁。爹爹回来的时候,只是几月未见,他却像是陡然间苍老了十几岁,头发都变得花白了。我穿着茜素红的嫁衣站在娘的牌位前拜别的时候,爹爹手握着茶盏,一直在抖,眼泪蓄满了整个眼眶。
他紧紧抱着我,说:“以安……爹爹……爹爹对不起你。皇宫是一个吃人的地方,我现如今才知道。我不求你富贵显赫,只求你平安喜乐……爹爹对不起你,若有一日你能够知道始末,请你原谅我。”然后他将一直戴在手上几十年的一串佛珠摘下来放在了我的手心里。
这句话我当时没有听懂,可却记在心里很多年。直到很久以后的后来,我终于知道了一切的始末,方才懂得,父亲当初的愿望,原来是那么难以实现。
可是当时我只是扯了父亲的袖子在手,含着泪说:“爹爹,你说,咱能跟当今皇帝商量商量,让哥哥进宫里做人质不?”
哥哥在旁边铁青了脸色,看着我说:“你是想怎样?让皇帝变成断袖?”
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或许你也能当个公公。”
圣旨上,皇昭封我为正二品昭仪,封号“宛”。这对于一个初入皇宫的女人来说是无上的荣耀。我带着这份荣耀来到皇宫,却在第一个晚上就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皇宫。
那一晚,皇昭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以安,如果你可以安分些,那你想要什么,告诉朕,朕都可以给你。”
以安是我的小名,往常只有父母哥哥们才会这么唤我,旁人都不会知道。我很奇怪地看着他,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知道这个名字的。可是回应我的,只有他的一个背影。
那一晚,确如皇祈所说。皇昭穿着明黄色的内服和衣而睡,我却穿着大红的嫁衣一个人坐在桌子前,手里捧着那一杯合卺酒,一直坐到天亮。
我坐在椅子上一直想,却一直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他给我这么荣耀的身份,将我带进宫,却在第一天晚上告诉我这样一个事实:我娶你,并不是因为我爱你。
甚至于,他永远不会爱我。
我一直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若说为了人质威胁我的父亲,那么大可不必。父亲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这个大将军的位置迟早要让出来。
皇昭的原配妻子、曾经的皇后王氏,因其父亲弄权,外戚势力庞大,在十一年前被皇昭一举抄了家,连皇后也被废掉,在冷宫郁郁而终。因为此事,皇昭再也没有立过皇后,后位一直空悬。
皇昭被小太监叫起的敲门声唤醒的时候,看到我一个人坐着,却没有任何惊讶。
我开口,微微沙哑地对他说:“我要做皇贵妃。”
那个时候我们俩对视了半晌。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半晌,皇昭的嘴角挑起了一丝微微的笑,像是了然于心的样子,对我说:“以安,朕果真没有看错你。”
那个时候我没有明白,皇昭所谓的“安分”究竟指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