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和采访的人见面,我都会先分享一些自己的故事,希望能够得到对方的信任,这办法通常都很有效。或许也正是因为我的坦白和真诚,每个人都把我当成情感的垃圾桶,多年来无处可解决的问题、不能表达的情绪、无处宣泄的情感,一并堆到了我身上。我就像一块海绵,吸收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正能量,也吸收了他们的负面情绪,但毕竟我也只是个人,他们经历的我也都经历过,只是我早已经忘记了。一轮接一轮的采访让过去的心情再次被拾起,像铅块一样一个接一个压在我心上。因为是新疆人而租不到房子;因为户口不在当地而要走后门儿才能让孩子在自己身边上学;因为民族身份而找不到工作,是留下来打拼还是回到家乡……说实在的,谁都没有天大的冤屈,没有一个人是在抱怨,只有一个又一个微小的、对生活的期盼和希望,他们在感慨这是为什么。有一天我崩溃了,那是在上海,我完成了当天的采访任务,第二天就准备回北京了。回到酒店,夜已经深了,白天采访的沉重让我身心俱疲,这个时候警察来检查,态度特别恶劣,检查完我的身份证又突然要给我拍照片,还要检查我的行李。我要求他出示搜查证和红头文件,他一下子就跟我吵起来,说我阻碍公务,我完全没办法克制自己的愤怒,嗓门儿也开始放大,狠狠地踹了门,酒店的经理也跑上来,这才劝走了警察。关上门,我突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开始痛哭,甚至有想要跳楼的冲动。我给我爱人打了个电话,直言自己做不下去了,感觉没有什么活着的希望,她不断地安慰我,聊了半个多小时,我才平静下来。挂了电话,我从酒店出来,走到黄浦江边上。江风吹得我慢慢清醒过来,我知道我不会放弃,也不想放弃。回到北京之后没多久,我再次出门,一鼓作气采访了二十多个人,还和中国国家地理图书签了约,开始了《我从新疆来》这本书的整理和制作工作。
托朋友的福,我有幸在北京采访到了已故的第一任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主席赛福鼎·艾则孜的女儿赛少华女士,在她的建议和介绍下,我认识了前文化部部长、著名作家王蒙先生。我对王蒙先生的唯一印象,就是他在新疆那十六年的经历和每次听到都让人备感亲切的那句“新疆各族人民对我恩重如山”。第一次给他发邮件的时候,我斗胆向他提出为《我从新疆来》这本书写序的请求,没想到他马上就答应下来。我和王蒙先生一见如故,精神矍铄的老爷子说着一口流利的维吾尔语,我们也成了忘年交。受到王蒙先生的鼓舞,我开始向更多知名人士发出给《我从新疆来》写推荐语的邀请。我在摄影界的前辈和老师那日松也答应帮我写序,师爷陈晓卿帮我写了推荐语,还帮我找到了白岩松的联系方式。师爷当时还跟我说:“白岩松从来没给任何人写过推荐语,估计没戏。”但在一个短信和一封邮件之后,白老师发来了《我从新疆来》的推荐语,我转给了师爷,他回了句:“太棒了!我真的没想到!”我又想到了成龙大哥,因为他常年在新疆做公益活动,我相信他也愿意写推荐,虽然帮我联系成龙大哥的朋友听到我的想法觉得我是想给《一千零一夜》写续集。我找到了成龙大哥的经纪人,发了一个短信和一封邮件,两个星期后,经纪人发来了成龙大哥亲笔写的推荐语。陈坤、崔永元、杨锦麟、网易CEO丁磊、《南方人物周刊》主编徐列、《凤凰周刊》主编周宇、《人物》杂志主编张悦、大象公会创始人黄章晋,我都是用同样的方式,经过朋友介绍认识了他们,并得到了他们的支持。朋友越跟我说不可能得到支持,我越想去试一下,我更相信是《我从新疆来》里每一个人物故事的真诚,是他们每一个人对社会和谐的期盼,才让我得到了这些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