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冷气开得十足,而外面却是正午时分。
平整的柏油马路似乎被高悬的太阳照射得有些融化,地表的热气裹挟着川流不息的汽车尾气缓缓蒸腾而上。宋乔才将门推开一道小缝,热浪便猛地袭来,倏然间就在皮肤上留下夏日的痕迹。
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然后从手包里拿出太阳镜戴上,眼前的世界一下子就变得晦暗不明,仿佛她此刻阴郁的心情。
看看时间已不算早,宋乔便先拐去了公司附近一家名为“松竹屋”的日本料理店。
那家店不大,却在附近的商务圈内颇有名气。老板是一位年轻的日本男子。店内布置得也颇有和风韵味——所有的物什都以原木为主。深褐色的推拉门,半透明琉璃玻璃的旋转寿司台缓缓转动;几间小包房的门口挂着素色的布帘,上面画着点点红梅;干净的墙面或贴或挂着几幅日式美人的画作。店内放着三味弦弹奏的乐曲,舒缓而寂寞的感觉让宋乔有些浮躁的心稍稍定了定。
她素日里也来过几次,于是轻车熟路地走到自己那个惯常坐的靠窗位子站定。刚要坐下点餐,料理店的老板便走过来歉意地对她笑笑:“小姐,不好意思,这个位子已经有人预订了。”
他的中文说得极好,字正腔圆却又不卑不亢。见宋乔置若罔闻,他又稍稍提了声音说了一遍。宋乔有些讪讪,不情愿地走到另一边的角落里,然后频频望向那个自己习惯了却被预订了的老位子,心里空落落的,仿佛是失去了自己心爱的宝贝。
她有些沮丧,胃口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却仍旧点了习惯的几样:寿司、刺身和味增汤。
等餐的间歇,宋乔安静地趴在素洁的桌面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空无一人的老位子。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执着每一件事,即使是一个只坐了几次的位子。就好像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对他念念不忘一样。虽然他们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可她却偏偏义无反顾地陷了下去,义无反顾地迷失在自己编织的梦境,然后将他刻在骨头上,长成一片苍老的痕迹。
很快,餐便上齐了。
宋乔一面心不在焉地咀嚼着那些精致的美味,一面暗暗窥视着店里每一个向那个位子走去又离开的人们。她甚至有些恶趣味地幻想着那个预订位子的客人爽约,这样,也许那个俊逸的店主会因为被放鸽子而懊恼怨恨。一想到他可能会捶胸顿足的样子,笑意便忍不住地浮上嘴角,继而心情一阵大好。
然而就在她想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一道挺拔的身影。
门楣上挂着的贝壳风铃被轻轻触动,清脆的叮当声好似春天山涧里叮咚潺潺的山泉,一下又一下,叩击着她干涸的心田。
那是一个年轻英挺的男子,有着疏朗帅气的眉眼。
他留着短发,蓄着一点点胡须,白衬衫一尘不染;高高挽起的袖子下是结实的手臂,领带随意地歪在一旁,一抹略带轻佻的笑意挂在薄薄的唇畔。
在昏暗朦胧的光线下,形状暧昧的他跟宋乔记忆中的影子竟有六七分相似。
宋乔心里一窒,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