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乔怔忪地站在十字街头,身边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路中央的信号灯开始闪烁变换,她却定定地站着一动不动。形形色色的人与她擦肩而过,侧目,视线有些不满地瞥过她清秀的脸,然后嘟哝两句埋怨后匆匆掠过。
找不到他了。
宋乔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悲伤地想。终究,她跟他,就像两条曾经相交的线,短暂缠绵过后,终是天各一方,再不相见。只是这么一念升起,入骨的疼痛与思念,还有巨浪一般汹涌的绝望就如海啸般席卷了她的内心。
她神色恍惚,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了一步,却被呼啸而来的车子喇叭声惊得险些跌坐在地。脚踝虽只是轻微地扭了一下,可还是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气。
行色匆匆的人们从她俯下的身侧接连不断地经过,却没有一个人肯停下来,给予她一点点的温暖与关心。宋乔待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晃了晃脚踝,心里自嘲道:还好。比起失去他的伤痛,这些,并不算什么。
好在地铁站离得并不远。
她小心翼翼地连跳带蹦地挪了过去。刷卡,入闸,进站。由于并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再加上是起点站,宋乔居然占到了一个位子。她虚悬着一条腿,稍稍侧了身凝视着隧道墙壁上急速掠过的广告画,不禁觉得那些像极了一帧一帧串联成片的老旧默片。恍惚间,上面的明星模特纷纷变了脸,统统换上了他那张让人挂心却又不敢亵渎的容颜。
“许未远……”
舌尖翻转间,那三个字就好像细细密密的绣花针,看着弱不禁风,却总在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给予对方最致命的一击,然后云淡风轻地闪身跳过,徒留一地鲜血淋漓。
列车缓缓停住。
宋乔慢慢下车,慢慢穿过站台。
无法抑制地,她又想起早晨在地铁站看到的那个人影。虽然犹疑,但她还是固执地认为确是许未远无疑。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定会不管不顾地追上去,然后告诉他为了见他,自己走了有多久。可是,只有她清楚地知道,所有的开脱都只是借口而已。
她懦弱,她瞻前顾后。
她怕一旦说出口,就再没有回头的可能;她更怕有了许未远的将来,偏离了她幻想的轨道。归根结底,她的这份感情,敏感、脆弱、自卑,就像尘埃里开出的毫不起眼的野花。
然而,她又不想就那么放弃。
似乎这将近十年的喜欢,已成为她生活中跟空气阳光水一样不可或缺的依赖。可是,时光就在这不上不下地悬着的感情里虚耗流逝,一转眼,青葱岁月已过,而立之年缓缓而至。
电光石火间,宋乔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疯狂的念头,她要找到许未远,不管是生是死,她都要利落痛快地接下这一刀,然后,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再无瓜葛。
思及此,她忍着脚踝钻心的疼又返了回去。
依旧如早上一样,走下自动扶梯的瞬间,轨道上停着的列车警铃响起,车门缓缓而合。宋乔不由一怔,恍惚间似乎时光真的开始倒流。她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另一边候车的站台,熙熙攘攘的男男女女,却没有一个是她此刻心尖矗立的风景。
她眸光暗了暗,转过身来,一抹失落从眼底一闪而过。
又一班列车伴着广播里一遍一遍的提示音由远及近。
宋乔望着渐渐变得幽深黑暗的隧道,忍不住幻想着这是一趟可以超越时间和空间的列车,能够把她带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可她不是大雄,没有哆啦A梦的百变口袋,她有的,只是看上去愚蠢至极的办法——守株待兔般期待上苍垂怜,期待许未远跟她心有灵犀然后像天神般降落在她的身边。
宋乔几近疯狂地踏上了那班寻找的列车。
列车所停之处,她都要出站四下找寻,漫无边际,只凭借着一丝侥幸期待奇迹降临。她的眼匆匆扫过每一个出现在她视界中的人,交通卡也一遍又一遍地在闸机上嘀嘀响过,然而,直到卡里的金额随着她的心绪渐渐低迷,她仍旧一无所获。
暑气慢慢退去,柔和的街灯和商店的广告霓虹次第亮起,白日里盛气凌人的城市此刻变得温婉多情。
她脚踝的伤痛已变得麻木,一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宋乔脱了球鞋拎在手里,赤着脚踩在温热的柏油马路上,目光中的遗憾已被冷漠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