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你爷爷又掉队了，自己便回来组织抗日武装，叫抗日义勇军，咱那抗日义勇军也不要什么狗屁报告。你个跌进糨糊盆的娃娃，好糊涂哪，我说孙子，办什么事别含糊，像你爷爷，扳机一扣，嘭，一个鬼子解决了，干净利索。

辍学？哎哟辍学就是不读书了？孙子，这么出格的事儿你都干得出，嘿嘿，孙子，这点儿像你爷爷，嘿嘿，像你爷爷。你爷爷当年当保长，全村敬服，后来扛起枪杆子抗日，全国拥戴。哈哈，我孙是干大事的，像我，哈哈……逮着机会踹他王麻子一脚，这个狗汉奸的孽孙，哈哈哈……

唐充的大名在本校爆响，外系的以为他是成绩跟不上，本系的以为他是恶作剧；有人瞧不起他，有人把他当英雄。他很烦。

班长把他们五个赌徒带到办公室，学生科长问，就这几个？班长说没错，说完出去。门砰地关起来，学生科长二话没说，捏起办公桌上的订书机拍下去，嘭！订书钉弹出来，断成几截，掉到地上。他们认了错，写了保证。可是回到宿舍，唐充说刚才的话不作数，赌是你们下的，祸是你们惹的，木匠戴枷，自作自受，你们，赌不能退。王麻子们面面相觑。

学生科长又把五人找去，好久才放出来。文峰、陈传明、杨详华主动找唐充谈，唐充说，男儿言必信，行必果。三人说不过唐充，答应任由唐充怎么罚。

班主任把唐充、王麻子、赵阳找去，王麻子、赵阳答应了班主任，唐充说让他回来想一想。

“唐充这小子疯疯癫癫的，我看不是善茬儿，他要是当真一走，学生科长一壶、班主任一壶，够咱俩喝的！我看拗不过这小子，就算了吧。”赵阳边散步边说。“不然，再怎么也是这小子跟咱们退而不是咱们跟他退！”王麻子拉住他。两个人有一阵子的争辩。

王麻子和唐充老早就结下梁子。小学时，王麻子爱抄唐充的作业，老师多次批评，到了高年级，一个下巴长着一颗痘子的数学老师把他俩传到办公室，一手拧着王麻子的耳朵嗷嗷叫，一脚趵在唐充的腘窝倒一边，那颗痘子不停地跳着，稍稍安稳之后，窸窣打开两人的作业，敲点着上面的字，整个的人蹿起有丈把高，道：“连错误都这么相同，印出来的啊？”嘭，拍在办公桌上，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关进办公室一间小小的隔房令重做，直到下午上课时才放了他们。出来时他俩几乎饿昏。

到了中学，他俩同桌，唐充宛如蝎子蜇了屁股，欻拉蹦起来，闹着要求调换位置，老师瞪了他一眼。王麻子笑了道：“证明我俩有缘。”唐充哭笑不得，宛如发射失败的火箭，屁眼才冒着火苗上去，一会儿落下来又没火了。王麻子继续偷卷子，还雇枪手偷出唐充的作业来抄，唐充警告他，他就偷放唐充的单车胎气，唐充要和他急，他便笑嘻嘻地抵赖。

1998年洪涝那年吧，我国长江、嫩江、松花江河水暴涨，全国29省受灾，部队官兵火速抢险救灾，人们有钱的捐钱，有物的捐物，还派志愿者，全国上下都行动，可是唐充的学校跟没事一样纹丝不动，唐充拍了校长办公桌，校长忙不迭说上头没有文件。唐充丢了功课一个人到别的单位报名当志愿者。王麻子将这事儿报告班主任，班主任拖他回来。两个人又打了一架。

这下在大学，唐充是公费生，王麻子是自费生，这对冤家又聚头了。晴天下冰雹，意外来了喜。王麻子老早就盼着这样的冰雹，他老早就不舒服唐充，家里人村里人老爱夸唐充这唐充那，将他跟唐充比，要他向唐充学习，他心里早就憋了一口气，他盼望有一天把唐充比下去，永远地比下去。不凭文凭就闯出名堂？呸，见鬼去吧！

唐充给几个公司写求职信，继续耐受没完没了的聒噪。

BP机响起，一看是月茹阿姨家小卖铺的公共电话，赶紧下楼找IC电话。是父亲，挂断时，那山崩地裂的轰响还在耳畔；刚磨过头，嘀嘀嘀又响，这回是母亲，他干而脆之挂了那哭哭啼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