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中生智:“你们是谁?你们别乱来。——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一所之长!我吴王伐还有许多兄弟,市长是我岳父大人的战友,公安局局长是我的表舅,你们别胡来!”执红缨枪那人哈哈大笑:“你贪赃枉法,助纣为虐,人人得而诛之,我问你,你一年收了多少黑心钱?”话犹未了,红缨枪早已戳进他肚皮,他惨叫不绝,鲜血四溅。那人把他挑到空中,另一个不住地用石头扔他。他痛得手舞足踢,鬼哭狼嚎。那人在地上转着圈圈飞舞,他就在天上转着圈圈飞舞,一块一块的石头追着他打,如是一支一支射来的利箭,穿云破雾地射在他的头上、脸上、腹上、背上。
他们玩了半天,玩得实在累了,才把他放下地来,躺在地上呼哧呼哧。他疼痛难忍,心肺俱裂,血流不止,可是他咬着牙,趁他们呼哧呼哧躺倒的工夫把枪头拔出,扑过去撕下那两人的面具,妈呀,一个是蓝学文,一个是唐充。他吓醒了,醒来一看时间,零点二十分。心口还在怦怦地跳。嘤嘤,他赶走这绿头的苍蝇,想再睡,可是全没了睡意。
就在零点二十分,小诊所里着白大褂的医生把唐充唤醒,醒来一看,满房空无一人,悬挂吊瓶的床边横木空空荡荡,才知人家是撵客打烊。医生说烧退了,嘱他明天再来吊一次,他点了点头,起床时,感到右手背针口处隐隐作痛。
他张望着迈着蹩脚步。行车少了,路人稀了,石家庄究竟不是天津,更不是北京,没到四更天街面就冷清。
鳞次栉比的大楼前明晃晃地挂着招牌,有些招牌上的字闪烁着霓虹,他一路望,一路走。呀!女孩的惊叫。撞着人了。怎么看路的?在不甚明朗的街灯下,女孩亭亭玉立,容长脸面,俏丽娇嗔。妈呀,那不是王麻子的妹妹吗?去年就到学校来寻过她哥的,还给他和强子、小李几包话梅、牛肉干的零食呢!他赶紧磨回脸,低头耷脑地迈步。
嘤嘤,绿头苍蝇绕他头部飞一圈,他胡乱扇一把,它灵巧地闪避开,嗡嗡飞去,飞到石家庄第一人民医院,它轻松地攀着窗玻璃,无聊地瞥着房里的一切。
【医院的病房里,一位母亲在病床前看护她的儿子,儿子已经打完吊瓶,可是高烧还没退去,她把手放在他的手上,看着熟睡的他。他的嘴一张一翕,他在做梦。她不愿惊醒儿子。】霞红的大海漾着波光,他在货轮上靠着舷墙踌躇满志,他要把这批军火运到印度尼西亚,刚才老大杨勇武才跟他通了电话,强调这批军火的价值。他得确保这批军火安全运达,这样他就发了,这辈子就可以尽享荣华富贵……船尾激起白花花的浪,呜哗,呜哗,他从翻腾的浪花中兀地发现一白一黑两条大鲨鱼尾追而来,他的妈妈就在船尾。危险!他呼喊着奔去拉妈妈的手,要把她拉进船舱。【她的手被拉进被窝,她看到孩子气促着,嘴里含混不清地惊呼,知道孩子做的是噩梦。】两条巨鲨猛一下蹦起来,蹦上船舷,这条一口啮住他妈妈的左边胳膊,那条一口咬定他妈妈的右边臂膊,齐力地往船下拖拽。他死命扯抱着妈妈的腰,可是力不能敌,它们把她拖入海里。他看见海面上一片血红,两条巨鲨撕食他的妈妈,一边吃,一边笑,咦,声音好熟悉,认出来了,黑鲨是吴王伐,白鲨是唐充。“原来他奶奶的你们是同伙!”他呐喊着举起钢叉叉去,不料用力过猛,连叉带人一起坠入海中。
他甩开母亲的手,醒了,认得这里是医院。“学文,你做了噩梦吧?”妈妈重新给他盖好被子。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看时间,凌晨一点半,他大睁着眼,望着病房里煞白的天花板,那上面贴着只绿头苍蝇。
时间是凌晨一点半,唐充拖着沉重的脚步。穿梭在城市疲乏的夜中,眼前的物象时明时灭。旅行社倒是不少,可要么客满,要么是杀人之价;又奔了几处。
夜愈冷清了,长长的街道驰奔着零星的小车,两旁的楼宇窗灯多灭,商铺夜宵店多打了烊,他走不动了,腿脚着实绵软,人就更其困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