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客叔公最喜欢刘耕耘这孩子了,喜欢他不但年年是三好学生,而且自小就很懂事,一得空就主动帮家里干活。都说这孩子将来准有出息。
令刘耕耘刻骨铭心的那个假期,简易木桥早早就被冲走了。听天客叔公说,桥是在端午节之前的汀江汛期期间没的。当时,桥上还有两个人正走着呢,那桥说没就没了,一下子连人带桥就都到了浊浪滔天的江里。天客叔公挥动着竹篙拼了老命地去救人。落水的两人中,其中有一人命大,死死地抓住了木排,被天客叔公捞上船去获救了。另一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个恶浪把他打得无影无踪了。
桥“殁”了,渡船的压力骤然大了许多。
放假后,按事先说好的,刘耕耘在自家活儿不紧的时日,拿起竹篙帮着天客叔公去撑船。这让刘耕耘很快乐,不但可以有机会为村里人“效劳”,同时也算是回报天客叔公长期以来对他的厚爱。
刘耕耘能放弃休息时间给他帮忙,让天客叔公甚感欣慰。有时他的大儿子也会去给他当帮手,但父子俩总是合不来,说也说不拢,要不了多长时间,天客叔公准把他的大儿子骂得狗血喷头而去。他不喜欢自己的大儿子,不仅因为他的学习成绩每况愈下,还因为他的撑船技术差不多撵上了自己。每当这时坐船的人就会说,龙生龙,凤生凤,你生的儿子天生就是撑船的好把式。天客叔公对于此样的“赞誉”并不领情,他总是不予理睬,他不爱听别人把他儿子和撑船联系在一起。他希望儿子有别的出路。所以一气之下就不许儿子再去给他丢人现眼了。
刚刚走上新的“工作岗位”的刘耕耘,显得极为卖力,往返几趟下来,便累得他满头大汗。逢上没渡客了,船就靠在岸边“守望”着客人来。他把汗衫扒了,光着膀子坐在船头休息。倔强的阳光洒在他健康的肌肤上,泛着一道道充满力感的光泽。从水面上吹起的阵阵江风,让他舒服得张大着嘴去“吸纳”它们。风儿还吹来了岸边沙滩上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声,他们赤条条地时而在沙滩上打闹,时而又相互追逐着跑至浅水滩嬉戏,没有谁能够“偷走”属于他们的欢乐。刘耕耘循声望去,从孩子们无忧无虑的身影,依稀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他深深地记得发生在小学二年级那年的一幕。
一个炎热的午后,他和同班的几个要好的小伙伴偷偷去汀江步潭塘游泳,水深的地方他们这些小孩家自然不敢“逞强”的,只能在岸边儿水浅处学做些“狗爬式”动作。那里是村边一处不错的游泳好去处,夏季劳作后的傍晚时分,村里的许多男女老少都去那里游泳。步潭塘水质清凉,像刚涌出的山泉一样,水深处波澜不兴。一眼看过去,水面碧绿碧绿的,让人忍不住想躬身掬一把解渴。正当他们“游得”兴起时,语文老师赖马花“从天而降”,将他们的衣服和书包一股脑儿全抱走了。小伙伴们顿时没了兴致,光着小身体面面相觑。这时有几人开始哭鼻子了,他们拖着哭腔,把老师赖马花骂做“赖麻花”,说是可以吃的麻花。事后,那些偷去游泳的顽皮孩子被叫站成一排,赖马花老师手持开衩的竹板挨个抽打他们的小手掌,以示处罚。有一个孩子被打急了,就哭喊着叫嚷道,你自己也光屁股在河里洗过澡。赖马花是刚从师范院校分配来的年轻姑娘,惊闻此言就逼问他是听谁说的,那孩子见老师真生气了心里害怕,就口无遮拦地说是刘叫花——刘耕耘改名前叫刘叫花——说的。她听后松了一口气,谁都不打了,只是单独把刘叫花“请”进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