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皇母后坐在正上方喝着茶、教我了十一年的老师、也就是当朝丞相谢子兰坐在旁边、而大堂左边坐了一排德高望重嘴巴贱的言官,右边坐了一排执着认真老不死的尚书。
他们满脸惊讶地看着衣服上还带着脚印、欣喜刚刚凝固在脸上的我,显然也是惊呆了,然后,他们的脸色慢慢变了,而我的脸色,也慢慢变了……
我预感到明天我可能会被左边那批言官一封又一封万言书淹没、也可能会被右边那些尚书言简意赅但分量十足的奏章砸死,还可能被同时被两派淹没砸死。
但我很快反应了过来,立刻跪倒在地,痛苦地号哭起来:“父皇!儿臣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见我这个状态,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只有父皇端坐在高位,默不作声地喝着茶。他不开口,所有人都不开口,我低下头,从号啕大哭变成了隐隐啜泣,见还是没人反应,我终于乖了,干脆再也不抬头,恢复了一贯的正经道:“儿臣知错了。”
“嗯,”父皇终于点头回应,抬头道,“起来吧。”
我抹了抹眼泪,乖乖站了起来,便就是这时,苏域来了。她穿得规整,华衣金钗,丝毫没有落下规格,远远从长廊走来,仿佛是身披了霞光一般。她走得很好看,步子不急不缓,每走一步,便看见裙角仿佛莲花般散开,探出一点点鞋尖,又收了回去,这本该是一个带了女儿家柔美的动作,但挺得笔直的腰背却给了她一般女子没有的英气,于是也不觉得娇气,只觉得高贵如旭日朝阳,逼人而来。
她踏入房门的时候,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她盈盈拜倒在我父皇身前,父皇轻咳了一声,众人才将目光收了回来。只有母后,还是愣愣瞧着她。
我从未见母后那样的眼神,似乎是在怀念些什么,又似是在探究些什么。我正想提醒母后场合,但不等我暗示,父皇便笑了,出声唤了旁边的丞相道:“子兰,青宣嫁过来了,我倒是敢放心让太子上战场了。”
听到父皇的声音,所有人都把目光凝到了丞相谢子兰身上。谢子兰是我老师,是大宣第一贵族谢家的族长,是当年宣德太子的至交好友。也许是最后一层的原因,他不太待见半路抢了宣德太子皇位的父皇,顺带也就不待见我。打我当上太子以来,他处处找我麻烦,每年要求我成婚的奏章里,至少一半都是他谢家人搞的事。
一国太子,如果一点兵权都没有,只靠嘴皮子,那必然是要被牵制的。想要拿到兵权,要么上沙场建功立业,要么自己有心腹手握兵权。可惜我手里没有什么将才,反倒是谢子兰手里有大把,于是我只能走上建功立业的道路,况且我父皇本就沙场出身,见不得我天天猫在宫里的样子,一心想把我送上战场。只因为我是独子,所以他想来想去都没能下定决心,再加上谢子兰顺水推舟的说一说,我更是丧失了机会。
但没有军权在手,我心中始终不能踏实,今日是因我父皇权威震慑,谢家不敢妄动,但轮到一点兵权都没有的我到皇位时,谢家还能不能像现在一样乖巧,那的确是未知数。`
我瞧着谢子兰,思索着他这次又要用什么理由让我继续待在京都。却见谢子兰温和一笑道:“太子妃武艺出众乃天下皆知,如今有太子妃伴于太子左右,在这皇城之内,老臣对于太子的安危倒是放心得很。只是……”
说着,他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苏域:“太子妃毕竟只是一介女子,战场凶险,太子妃武艺到底能不能保护太子,确乃未知。今日大宣只有太子一位皇子,若出些什么闪失,大宣危矣!”
“这……”听到这话,父皇犹豫了,我赶紧出声道:“父皇,青宣虽是女子,却也是北褚战无不胜的战神,怎会连儿臣都保护不好?丞相太过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