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宠关我什么事?”苏域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我父皇不是一个会因为母妃喜欢子女的人,而我母妃也不喜欢我,从小就将我送给宫人照看。那些宫人每日将送给我的吃食吃了,将他们的给我,有时候忘了给,也就算了。我同母妃说过,她也只会同我说,抢不到吃的那是我没本事。在宫里,如果我不去抢,我饿死了都不会有人管。”
“原来如此。”听到她过得不好,我一时间不由得有了些贱人都有一段悲惨过往的感慨。她在我身后不屑地嗤笑一声:“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出生就是太子,皇帝唯一一个儿子,捧在手心怕冷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哪怕是个断袖……”说到这里,她音调中居然有了几分调笑之意,“怕也是没人敢真的说什么。”
“谁说的?”听到这里,我有些无奈,摸着怀里兔子的毛,叹息道,“大家都以为我过得好,其实也不尽然。我一出生就是太子,所以大家都紧张着,怕我学不好,成为一个昏君。”
“我打记事起,就由各任老师管教着,错了就打板子、抄书。这二十年来,我从来没早睡过一天,没晚起过一日。我记得六岁时父皇带着我上朝,我踩到衣摆在大殿上摔了一跤,头磕在地上,疼得我哭了出来。结果那时候朝堂上没有一个人来扶我,反而是充满了叹息声,就连父皇也是站在前方,冷眼看着我,让我自己爬起来。最后还是谢丞相看不下去,过来把我抱了起来……”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停顿下来。其实说起年少时候的记忆,反而谢子兰是对我最好的人。他是我的老师。那时候所有人对我都充满了希望,希望越大,投入的精力越大,也就越严厉。只有谢子兰,始终保持着温和的态度,对众人说:“太子尚还年幼,不必如此苛责。”
那时候,我每次做错事了替我求情的都是他;我被罚打板子私下吩咐打手打轻点的也是他;我哭了悄悄拿糖哄我的还是他。
只是说,人总有长大的时候。我长大了,就不再是那个能用糖哄住的小孩子,我得和他争权夺势。他容不得我,我也就留不下他。
想得越多,我就忍不住叹息起来,听到我的叹息,苏域又带了她那一贯嘲讽的语调,笑道:“看不出来,你和谢子兰关系还挺好的嘛。那你和谢清运以前就认识?”
“谢子兰是我的授业恩师,谢清运……”我努力回忆着童年时对于谢清运的印象,然而想了许久,竟然发现,在我少年时代,我对他,居然是丝毫印象都没有!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有些奇怪,皱起眉头来:“我对他没有印象。但是,以我与谢子兰的关系,谢清运作为他的独子,我怎么会没有印象呢?”
“可能……”苏域有些迟疑,似乎是要说什么,然而下一句,她却又突然转了语调,欢快道,“转过来!”听到这话,我便转过身去,而后就看到她将一块剔好骨头的兔子肉用一片大叶子包着递到了我面前,淡道,“赶紧吃,不然就冷了。”
我看着递到我面前的兔子肉,不由得微微一愣。我抬头借着火光看她的脸,她也不说话,只是拉过我的手,将肉放进了我的手里,随后才将火上另一只兔腿取了下来,然后大口大口地撕咬着兔子肉。
我呆呆地捧着兔子肉,这时候我才发现,她似乎真的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杀兔子,周边一点血迹都没有。
“你……”我想了想,忍不住问出口来,“刚才为什么要叫我背过去啊?”
“你们大宣不是经常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吗?”她毫无仪态地嚼着肉,“我怕你看了没食欲,就不让你看烤的过程了。”
我没再说话,低头吃着大叶子包着的兔肉。吃完了肉,过了一会儿,正觉得口渴,她就又递了装着水的竹筒给我。我接过竹筒喝了几口,想了想,终于道:“那个,苏域……”
“嗯?”她在地上清着石头,然后往上面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些干草。
“我突然觉得,你人挺好的。”我有些别扭地开口。说实话,说出这句话来,连我自己都有些奇怪。她似乎也是被吓到了,诡异地看了我一眼,随后道:“过来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