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我开车经过村子里惟一的道路时,拜尔太太刚好从小店里走出来。我靠边停车,并伸出脑袋。
“今早玫瑰怎样了?”我问她。
她把篮子放在地上,愁容满面地看着我说:“唉,糟透了。哈利先生,我先生相信它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你想找他的话,只要走到那块空地——他正在修小谷仓的门。”
我把车转往小谷仓前的空地。拜尔太太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身上。
“该死!该死!该死!”我关上车门,走向旷野的时候,心里一直在咒骂。如果这头牛死了的话,对于一个只有十头牛的小农户实在是莫大的打击。我实在是不应该这么无能为力的,可是事实证明我连一点进展都没有。
幸好,旷野里的美景使我心情稍微舒畅了一点。谷仓在遥远的另一端,我走过及膝的草丛时才蓦地想起现在正是炎夏。我践踏的每一步都激起了苜蓿的清香。附近的一小片扁豆田里开满了花,当那奇异的香味飘过我鼻子时,我发现我的眼睛几乎是闭起来的。
同样令我陶醉的就是这儿的寂静。放眼望去只见绵延数里的绿草在炎阳下昏睡而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扰它们。除了我沙沙的脚步声之外,这里没有一点杂音。
然而,在毫无警觉的情况下,我脚边的草丛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可怕的影子。顷刻间蓝色的晴空被一个巨大的毛球遮盖住,然后一张血红的大口送出“汪”的一声大叫。我尖叫着退了两步。当我站稳看清究竟的时候,西普已经迅速消失在大门的后面。它一定是在深草里等了很久,直到能够看清我的眼后,才发动突袭。
我永远也不知道是碰巧遇上它,还是它早就看到我开车过来而选定好地方埋伏的。不过以它的立场来说,这无疑是最圆满的突击,因为我从没有被吓得这么惨过。我的生活原本就是充满着惊恐与灾难的,可是我死也不会想到在这一望无际的旷野里,还会冒出一个吓人精来。我听说过突来的惊恐会造成肠穿孔,如果说待会儿我腹痛如绞的话,我一点也不会惊奇。
走到谷仓的时候,我还在发抖,而且说不出话来。拜尔先生带我走另一条小路回到他的农庄。
一看到我的病人,我又陷入另一种震撼中。它身上的肉都像融化掉一样地消失了,只留下一副骨架和两只无神的大眼睛,而且腹腔里的咕噜声也比以前更大了。
“它一定吃了电线!”我喃喃地说,“把它松开一下好吗?”
拜尔先生解开绳子,让母牛自由地在牛舍里逛圈子。它走得很轻松自然,甚至于还想蹦蹦跳跳的样子。我的圣经便是尤道先生著的《兽药大全》。根据他的说法,如果一只动物能轻松地走动的话,它的胃里就不会有异物。我压压它两肩骨的中央,它也没有抱怨。一定是别的原因。“这是我见过最严重的阻塞,”拜尔先生说,“今早我给它吃了一帖特效药,可是还是不见效。”
我抹去额头的汗珠:“什么药,拜尔先生?”当一位客户开始自寻偏方的时候就表示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农夫从倾斜的窗架上拿了一个药瓶:“贺尼博士神药!专治牛类各种疾病。”这位博士穿了一件燕尾服,头上戴着高帽子,两眼很有信心地从标签上看着我。我拧开盖子闻了一下,却立刻泪汪汪地退了一步。那味道像是纯氨。不过我的药也并不比他高明,所以我不便表示什么。
“你听那该死的咕噜声!”农夫驼着背,“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我决定再用洗胃法试验最后一次,因为那仍旧是我最有力的武器。这回我在混合剂中又加了两磅的黑糖蜜。那个时代,几乎所有农庄的牛舍里都存放了一桶糖蜜,所以我只消走到角落打开桶盖就成了。
糖蜜对牛儿是很有效的胃肠药,可是我并没有存什么希望。我职业的本能告诉自己,这头母牛得的绝不是普通常见的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