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祝主持陈侯跃大殓,蔡姬身着重孝站在西边,脸色苍白,焦虑遮住了悲戚,她魂不守舍地扫视着来往人等。她不知道派去蔡国报丧的人到了没有?如果到了,蔡国人马可能正在来陈国的路上。她本打算和杵臼商议立君一事儿,假托杵臼为上卿,摄政陈国,先稳住公子杵臼,等蔡人一到,杵臼便可拿下。可是,内侍总管刚刚禀报,禁卫统领陈武,已经将执戟士卒遍布公宫内外。这一切可能都是公子杵臼安排的,看来他迟迟不听招呼,肯定是另有所图。公子林现在不在国内,当前公子完即位的真正阻力也就是杵臼,只要公子林不回,蔡国使节一到,伯爰诸马上就可以宣诏公子完即位。因为现在正是时机,就算大司马公子林想快马加鞭赶回陈国,也并不那么容易。她已嘱咐内侍总管,物色几个身手不凡的侍卫,扮成强盗潜入卫国,在卫国边境拦截公子林,倘若能取其性命更好,即便不能,也要让他滞留卫国。公子林只要耽搁一天,大事便可成矣。眼下,只要能稳住杵臼,公子完立君便可万无一失。此乃天助公子完嗣位,她亦可摄政,她母子便可君临陈国。可是,她看公子杵臼如此从容淡定,好像一切都胸有成竹。上卿伯爰诸是答应过她的,只要公子杵臼同意,他便可宣诏,伯爰诸会被杵臼收买吗?
公子完戴着皮弁和首绖,手持竹制苴杖,由内侍陪着站在灵堂的东边。他的母亲心神不宁地站在西边,杵臼和卿、大夫们在堂下向北站着,宣宓带着琥儿、桃花面南而站。这个七岁的孩子,正惶惶不安地注视着灵堂的前面,那些站在不同方位的人们,匆忙,繁杂,悲戚,焦躁……父亲真的升天了吗?怎么会这样?他很害怕,还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桃花由婢女抱着,她倒是十分安静,不为熙熙攘攘的人群所干扰,面带微笑地看着公子完。
当公子完的目光与她相遇时,她便拍了拍小手。公子完看到桃花天使般的笑容,他安定了许多,大概孩子的心灵是相通的。
棺木已经在堂前的东台阶前放好,近臣们已将大殓的衣物备妥,把陈侯跃敛入棺木。
上卿伯爰诸已把立君诏书拿出,他扫了一眼忙碌的大司空杵臼,预备在陈侯跃灵堂前宣读。
公子杵臼心中一沉,耳语身边的老大夫子鍼。子鍼快步走到伯爰诸跟前,俯耳道:“伯爰大人,按照规制,立君之事应在宗庙,而不是在亡君灵前。主公还未出殡,现在宣召恐怕为时过早吧。眼前最主要的是筹备宗庙里的祭祀事宜,待棺木进入宗庙,再宣召不迟。”
伯爰诸嘴角一动放了一个神秘的微笑。他拿出诏书,正是要刺激一下杵臼,看他的反应。本来他对蔡姬拿出的遗诏有怀疑,想经公子杵臼确认。可是,他多次转达蔡姬夫人的意见,请公子杵臼商议立君之事,而杵臼一再推脱,像是另有图谋。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子林不在国内,杵臼又是如此态度,蔡姬再三催促,他才如此试探杵臼,稳住蔡姬。再说立公子完为君,也是天经地义的,可是,公子完毕竟才七岁,他不可能主政,国政必然要落在蔡姬手中。蔡姬如果摄政,肯定要除掉公子林、公子杵臼,那将是一场血腥的政治斗争。
公子佗的教训还在眼前,陈国不能再有内乱啊!现在形势晦暗迷离。不过,伯爰诸已经明白,杵臼不会支持立公子完,那么,他要立谁?公子林还是他自己?不管立谁,他都要先收起诏书,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