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的缝隙中晨光微曦,天边透出淡淡的青色。
我的神智伴随着屋内物品渐渐清晰的轮廓而清醒。六点整,手机的振动闹钟准时响起,我像一个被上好了发条、编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从床上一弹而起,轻手轻脚地挪进浴室,掬一把凉水浇在脸上,刷牙、绑头发、换上跑鞋长裤,准备晨练。
我的住处是学校提供的学生宿舍,双人间,室友也是国内出来的留学生。楼下有餐厅和洗衣房,后面有一个公园,附近都是高级住宅区,但是到公交站还有一段距离。有时候早上有课,出门的时候,天边只有一丝朦胧的亮光,耳边只有自己踏在石板路上的脚步声和鸟鸣;有时候上课时间比较晚,会看见花园后面亮着的灯光,闻到浓郁的咖啡香。
时间太早,晨练的人还寥寥无几,在街头看到的多是穿着深色大衣的身影。初时抬头撞见,眼前会不由自主地晃过廖长宁的脸,觉得没来由地一阵心悸。渐渐地,也就好了。
沿着附近公园的湖边小径跑了两圈,跟出来遛狗的邻居打了招呼,我就准备回去了。街角的面包店有新鲜出炉的实惠又大个儿的羊角面包出售,买一个回去切开,泡实验室的时候可以吃一整天。
回到宿舍的时候,曹兮男朋友的车子已经停在了门口,他叫James,是那种无论在哪里都充满热情的年轻人,他们是在上周学校的圣诞party上认识的。James的棕色头发打理得极短,绿色的眼眸看人的时候总是熠熠生辉,脸上始终挂着好像已经得到整个世界的满足的笑容。跟他在一起相处,我觉得很放松。
曹兮正在楼下的厨房做蛋糕,James站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讲的是蹩脚的汉语。曹兮在调面粉,iPad就立在面前,她一边看菜谱,一边左右手相互配合小心翼翼地称好各种材料,又把鸡蛋从冰箱里取出来,敲破蛋壳取出蛋清,左手端着盆子,右手提打蛋器,按下开关,打蛋器立刻发出一阵嗡嗡响的声音,原本透明的蛋清慢慢地变成雪白的泡沫。
见到我走进来,曹兮也没空理会我,倒是James怪叫了一声笑着给我打招呼,又一边展开手臂走过来要给我拥抱。结果被曹兮伸出的右腿拦住了,差点没趴在地上。他郁闷地耸耸肩撇撇嘴,用中文说了句:“吃醋!”
我听着他不伦不类的口音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从冰箱里拿出牛奶给自己倒了一杯,准备上去冲澡。曹兮正把好几种材料拌在一起,虽然还没进烤箱,却已经散出香味。她问我:“Song,要不要一起吃?”
我连忙摆手摇头,向她示意我手中的纸袋,推辞道:“我买了早餐。”
我看到她眼底十分不屑,无可奈何地哂笑道:“你吃一整年难道都不会腻?”
我没有答话,转身去了楼上宿舍。
我在这边已经三年了,留学生的圈子并不算大,我认识的人却始终寥寥可数,能交心依赖的朋友也几乎没有。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背着书包在这个城市过着学校、打工和宿舍三点之间直线的生活。
虽然,偶尔会感到孤独,但我觉得这样的孤独是因为自己精神世界的贫瘠而造成的。我也曾一度因为此时此刻的学无所成而感到焦虑,我在邮件中向顾雁迟抱怨,而他却回复说:别急,你才二十二岁。
我想了想,还是回复了他,我说:成长太慢,我怕来不及。
那边没有再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