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那段时光慢悠悠的,好像一生只够爱一个人(2)

一路向你 作者:采采卷耳


他别有深意地摸了摸我头上翘着的一个羊角辫,用掌心轻轻揉搓了下我的头发,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他的脸上突然绽放了一个极大的笑容,又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翘翘……”

停顿了一会儿,我问他:“你呢?”

他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笑道:“我叫廖长宁,十四岁。”

“怎么写?”

“嗯?”

“你的名字。”

廖长宁笑了笑,重新拿起毛笔在砚台上蘸了笔尖,铺开一张宣纸,冲我招手道:“来。”

我站在他前面,紧靠在桌前,顺势窝在了他怀里。当时我要比他矮很多,歪着头的时候鼻尖正落在他的胳膊上,可以嗅到他淡淡的体香。我有些飘飘然,甚至连大气都不太敢出,第一次觉得胸腔里的心怦怦跳得厉害,又听到廖长宁问:“你认识字吗?”

似乎是因为怕我认不出,他并没有写繁体,只随手写了两笔正楷简体。

廖长宁很喜欢文徵明的小楷,所以他的楷书也是既规整又潇洒,端正美好得不像话。

我沉吟片刻,想了想说:“嗯,我认识后面两个字。”我拖长了声音念道,“长——宁——”

廖长宁点点头,又问我:“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我点点头,然后又迅速地摇摇头。

我想如果我真的在那张廖长宁写过名字的纸上签下我狗爬似的歪瓜裂枣的名字,我一定会羞得钻进地缝里。

廖长宁十分好脾气地没跟我计较,又接着说:“那我教你写。”

他握着我的手教我怎样执笔,一边说道:“记住了,提笔后一定要保持手指的灵活度,笔杆能随时上下移动,左右旋转,这样笔锋才不会生硬……”

他的声线有些喑哑的低沉,幽幽地盘旋在我的耳边挥之不去。他刚写完一个“翘”字,又忍不住搁下笔偏过头,皱着眉头开始咳嗽。

我见他这样有些害怕,就去摸上衣口袋里爷爷给我装的川贝枇杷蜜糖。每次我感冒嗓子痛,爷爷让我吃完黑乎乎苦兮兮的中药都会给我吃一个这种糖果。但是我又想起来刚才在客厅里看到的那种高级的奶糖,就有些扭捏地拿不出手。

廖长宁一边咳嗽一边摆手向我示意他无事,我跟着他走到书房外面的小厅,他扶着沙发扶手慢慢坐下来,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小口水镇咳。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但还是有些喘,脸色虽然不太好,但是侧脸的线条清俊美好。他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在旁边昏黄的落地灯光的照射下泛着栗色的光泽,在我眼中就像一个漂亮脆弱的瓷器。

我摊开手中的牛皮纸包,双手捧着献宝似的征求他的意见:“这个是药,可以治咳嗽的,你吃一颗?”

他睁开眼睛看我,眸子中还有些迷惑,我连忙加了句:“我爷爷是医生,真的。”

廖长宁有些恍然大悟,似乎是想起来了今天邀请的客人的身份。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捻起一颗泛着琥珀色的糖果放进嘴里,他冲我笑了笑。他笑的很好看,他总是笑得很好看,然后他对我说了句:“谢谢你,很好吃。”

我很开心他能相信我,好像受到了鼓励一样,我大着胆子继续说道:“我爷爷很厉害的,让他给你摸摸手,然后喝一碗药就好了。”我怕廖长宁嫌中药苦,所以特地干巴巴地伸出一根手指给他比画了一下,意思是只要一碗就行了。

他显然是不信的,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附和我说:“好,我会的”。

但他是那种能把敷衍也表达得像真的相信我一样的人,好像本来他就是相信我的。

爷爷那天确实是受邀去给廖长宁看脉的,因为我在家里没人照看,所以就顺便带上了我。后来我玩累了,自己窝在廖长宁书房外厅的沙发上就睡着了,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再后来,我听说廖长宁回到大城市的家过年了,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一年后的事情了。

小时候的那种感情,是一种很浅泛的感觉,是无关风月的纯粹。

毕竟,我当时只有七岁。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Copyright © 读书网 www.dushu.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备15019699号 鄂公网安备 4201030200161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