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长宁的手机有振动的声音,他看我一眼。
我模糊着目光看他似乎想撑着沙发扶手起身,却不知为何没有站起来,只好靠在椅背上低声接通了电话。
他沉默着听了很久,最后说:“这次不用管了,交给李副董处理。”
他又说:“跟公关部的张月龄打个招呼,就说她母亲在西山疗养院的床位已经续足三年的费用,她知道怎么跟媒体联络。”
他口气阴郁,似有动气:“早就被惯成废物了,也该受到教训。”
我不敢动,听他又简单地讲了一句:“我还在医院,翘翘醒来我回去。”
他挂了电话,扶着沙发靠背慢慢站起来,却不知为何,身子一歪就要倒下来。
我也不敢再装睡,仰起上半身一迭声问他:“你没事吧?头晕吗?”
廖长宁撑着床边坐下,摇摇头,又用手势示意我躺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我乖乖照做,等他闭着眼缓过这一阵,才问:“长宁哥哥,我肚子上的伤口会留疤吗?”
他没想到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有些哭笑不得,斩钉截铁地说:“会。”
我郁闷极了,昨天疼得昏昏沉沉的时候,我听到是急性阑尾炎要做手术,廖长宁送我进去,握着我的手,俯身轻轻摸着我的额头说:“乖,没事的,睡一觉醒来就好了,我等着你醒来。”
他从来言出必行,这个社会,人人都带一副浮夸虚伪的面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最不能信的,就是上下开合的一张嘴。
廖长宁不是,他很少会说什么,一旦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这样的人,如今已经不多了。
廖长宁回去之前慧姨就到了。
铅云低垂,沉甸甸地遮住正午的日头,一场暴风雨已经酝酿着从天边而来。
慧姨坐在我的身边嘘寒问暖,又招呼廖长宁吃她带过来的煲粥。
廖长宁撑着沙发扶手慢慢站起来,低声说:“我不吃了,今天还有些事要忙。”
他一边扣上衬衫的袖扣,一边往我身边走了几步,温言嘱咐:“学校已经帮你请过假了,我晚上可能过不来,有什么事情直接给我打电话。”
他俯身极其自然地替我掖了掖被角。
我看到慧姨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疑惑和不满。
廖长宁着急离开,根本就无所察觉。
他走之后,病房中一片寂静。
窗外的积雨云渐渐厚重,大颗雨滴落下,噼里啪啦地敲打着檐下的绿色海桐花。
慧姨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我大概能猜到她想说什么,但是也不愿意主动提及,毕竟廖长宁从未明确表态,我只觉得无比尴尬。
她主动开口问我:“翘翘,在学校交男朋友了吗?”
我摇摇头:“没有呢。”
慧姨说:“你还小,要以学业为重。”
我乖巧地应声,她又跟我闲聊:“刚才是文小姐接我上楼来的,”她停顿一下,唇角的笑容意味不明,“你之前也见过的那位,无论家世、人品、模样都没得挑,更难得又是医生,最是细心,她……在长宁身边好几年了。”
我没有接话。
慧姨索性又加了句:“长宁跟文小姐的婚礼定在了今年圣诞节。”
我那时候还幼稚天真,忍不住脱口而出:“可是长宁哥哥他说不结婚了。”
慧姨拧眉问我:“他亲口跟你说的?”
我有些心虚:“我听到他跟文医生的谈话。”
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