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我亲自告诉他，家宴大概是下个星期，这几天没事儿的时候你就去看一看，跟他讨价还价。钱这东西，他最不缺，跟他客气，他也觉得不妥。”说完，他笑道，“是不是该请我上去喝杯咖啡？”

“改日吧，”我开门下车，“改日请你吃酸木瓜。”

夜色渐渐沉了，犹如泼墨一样，一点一点渲染开，并越来越重。曾经，我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触碰音乐，没想到，他给了我这样一个契机。

异国的夜晚寂寞、清冷，亦时有危险。我站在公寓前向康起言挥手告别，看他开着车子，驶入黑夜深处，竟觉稍稍安心。

转身的时候，蓦然恍如隔世。与夏佥寻热恋时，也是如此这般。每天必定要亲眼看着他离开，才安心。后来搬进了他的宅邸，就再也没有过那样的翘首而盼。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遇到了康起言。

“你知道吗？”飞机落定，我站在维也纳的土地上，推着行李箱，对他道，“从那个时候起，我对你，竟然不那么抵触了。”

也是那一天，我发现自己这一生都不敢爱上这样一个男人。真的，不是不会，是不敢，我的爱的勇气，早被夏佥寻抽干，一点不剩。

“素锦，那天之前，我以为我不会爱你这样的女人。你知道的，我一个人生活惯了，身边三三两两的女人，没一个待得长久。”

她们或许妖娆，但爱得都不是那样干净，从来没有付出过真心。我亦如此，只是，多了几份冷淡、凉薄。

康起言继续说道：“在我眼里，你跟她们一样，你骄傲、美丽、虚荣。本以为得到你易如反掌。可我竟没料想到，你是那么的凉薄的一个人，不爱就是不爱，毫无托词；接受就是接受，没有无谓的掩饰。素锦，直到现在，我也不敢说，对你是爱。可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唯一一个想要完完全全得到的女人。我也曾妄想，从你身上得到所谓爱情。”

爱情，爱情，我没有想过，多情如康起言，也会有得不到的爱情。爱情是什么？不过是你一厢情愿付出一切，嘴里说着不要回报，其实努力从对方身上剥下一点点微薄的暖意。多一份不会阳光普照，少一分不会冻僵，可我们还是想要，还会在失去的时候，痛不欲生。

爱情不会死，死的只是人的心。我们惆怅，我们嗟叹，我们不顾一切，以致放弃自尊。结果换来的，竟是这些无可奈何。爱情也并不伤人，它只会在脆弱、敏感而纤细的心弦上狠狠刺下一笔，让我们欲哭无泪，连伤都不落，血都不流。然后，我们像是“一朝被蛇咬”一般，再也不碰爱情。

爱情，我们玩不起，也输不起。最终得胜的，只有那些孤勇的人。

可是仍要试过，才知道爱情有多虚无荒诞。再聪明也好，再睿智也罢，遇到爱情，都会飞蛾扑火。即使知道会成灰烬，可那又怎样？百年之后，我们都不过是一抔黄土，尘归尘，土归土。不若燃烧，至多至多，也可换得一服良药，足够回味一生。疼痛，也意味深长。

早在撞破夏佥寻和素年的那个晨曦，我对爱情，就已然心死如灰。原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这样不敢言爱。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康起言。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陪着我，找不到爱情。在他之前，我以为自己孤独得连阴郁都孑然一身。我从来不希冀幸福，认定终此一生，我都得不到自己的幸福。就像诅咒一般，不可熄灭。结果，还是遇到了同样得不到幸福的康起言。

每个亚当，都缺失了一根肋骨，幻化无数后，肋骨就成了他的夏娃。

如果注定了要成为一个陌生男人的肋骨，我毫无怨言，但如果那个男人并非夏佥寻而是康起言，我会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