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在味道芬芳、生气蓬勃的肯亚咖啡上放几片诗情画意的玫瑰花瓣,或是在略带酸味的哥伦比亚中沉入几颗酸梅,也曾做过胚芽咖啡之类乍听很正经的怪东西。这些还算是好的,有一次我还看见她在原本就具有甜味的黄金海岸综合咖啡中,放入一瓣刚剥完皮的橘子,她窃笑的表情让我觉得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这些怪现象我当然也跟家里的人提过。
“你们老板娘好奇怪,我看,我找个时间过去点那杯老板娘拉肚子咖啡,顺便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奇怪吧。”爸爸听我叙述完,这样下结论。
“外星人,一定是外星人。”哥哥也一样。
“你在那打工真的没危险吗?她会不会私底下跑去纵火?”妈妈总是过分担心。
“其实老板娘人很好,每个人都有奇怪的地方啊,就像哥,他才是最奇怪的人,但因为跟我们住太久所以你们都没有发现而已。”我说,静静看着哥,他正在客厅刮腋毛,一脸白痴地笑。
而每日一变只卖九十九元的“老板娘不确定特调”,每天只与一个有心人分享。
谁没有口福点了,就可以与老板娘共同享受一杯咖啡的聊天时光,当做拉肚子的补偿吧。
就在那天,物理教授喝完奇怪的阿拉伯摩卡爪洼、起身离去后,我终于忍不住走到落寞的老板娘身旁。
“老板娘,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当时我刚入店没有多久,其实不大好意思询人隐私,但我已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
“你想问我,我每天那么无聊冲两杯难喝得要死的咖啡是什么意思?”
老板娘将脸从杂志堆里抬起,她的笨拙只存在于冲泡咖啡时的刻意。
“对啊,我才来几天就觉得好奇怪,老板娘,你为什么每天都要亲自煮咖啡等客人,有时候快要打烊了,还看见你恋恋不舍地坐在圆桌子旁等人点‘老板娘特调’,有客人点了,那一天你好像就会很开心,如果没有,你好像会蛮失望?”我问。
老板娘假装秘密被发现,贼贼地笑着,然后完全忘记我的问题似的。
就这么过了十分钟。我,当然也不好意思继续追问。
但我一直有预感,将来有一天这个谜终究会解开。
解开时,我就能看见老板娘藏在慵懒背后的那双明澈眼睛。
“阿不思姊姊,我要……我要五杯……”
一个显然是猜拳猜输了的高中生害羞地站在柜台前嗫嚅着。
还是同一个,上次点黯然销魂咖啡的那位。真该练练猜拳技术的。
“五杯什么?”阿不思的脸部肌肉完全没有一丝牵动。
“我要五杯……那个……那个……降龙十八掌之吸星大法热咖啡……”
高中生很艰难地背完,我笑了出来。
“满十八岁了吗?”阿不思冷冰冰地问。
“啊?还没。”高中生有些震惊。
“降龙十八掌之吸星大法热咖啡要十八岁以上才能喝,三岁小孩都知道,去跟你的同党说,改点别的幼稚一点的咖啡。”阿不思拒绝。
高中生落荒而逃,脸红地回到那群狐群狗党中间,然后又是阵哄堂大笑。
“年轻就是美好,做什么蠢事都会被当做英雄。”
老板娘回头看着那群喧哗吵闹的高中生,忍不住发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老板娘,你记得有个问题还没回答我?”我看着心情很飞扬的老板娘。
我想,现在也许是个得到解答的好时机。
老板娘看着我微笑,她立刻知道我在问什么,实在是很聪慧的女人。
她的魅力不仅来自于淡淡的成熟,还有举手投足间的慵懒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