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啥,这地儿不适合你,还是到省上坐你的办公室去吧。
老百姓没赶我,你倒赶我了,这像当初的你吗?林雅雯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话语里难免透出一种岁月无法冲逝的女人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忍不住撒娇的天性。
郑奉时避开她的目光,很是较真地给她讲了半天,从流管处的起落讲到沙湖县堪忧的前景,后来又讲到两个人这半生的得失。最后说,你我本不适合为官,却舍了专业误入仕途,我是没退路了,只能听天由命,你却不能,最好现在回去,安安心心搞你的科研,也算对得起当年的师兄师妹,还有对你我抱有厚望的师长。
郑奉时说的没错,当年他们的师长——西北最负盛名的林业学家拒不同意他们就此止步,踏入社会大门,而是执意要他们考研,做他的弟子。孰料两人都铁了心不愿再在象牙塔里做空头学问,都急着要去社会上闯荡一番。现在看来,当初听了恩师的话,兴许人生又是另一番景象,说不定这一对互相欣赏的男女还能演绎出一段经典的学院派爱情。
林雅雯释然一笑,她不是一个喜欢沉浸在回忆中的女人,人生的道路从来就没有兴许,选择便也意味着放弃,走了便是走了,从来没有回到起点的可能。再说她也不是跑来叙旧或是感叹人生的,她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借不到款,全县的教师就要罢课,真要这样,她的政治前途便会在这里终止。林雅雯不甘心,当初作抉择时,她便发誓要在沙湖县干出一番事业。她是个不甘寂寞的女人,在林业处科技处处长的位子上坐了六年,她有点疲惫,有点失落,明知在这个位子上进步无望,便索性来个大放弃,另辟蹊径,正好有这么个机会,她便毫不犹豫地作出了抉择。说句内心话,她的目标不是当一个县长,而是大得有时连她自己也害怕。
说吧,到底借还是不借?
你当我这里是金矿呀,不瞒你说,我这儿职工工资还没着落呢。
什么?林雅雯有点惊愕。当时她并不知道流管处的真实情况,还以为郑奉时跟她开玩笑。
是真的,我的职工也半年没发工资了。郑奉时很认真地跟她说。
怎么回事,不是前两年还风风火火的吗?
郑奉时笑了笑,你听过千万富翁一夜垮掉的故事吗,再说了,流管处还不是千万富翁,它像一棵大树,树干早就千疮百孔,茂盛的叶子能阻挡住它的死亡吗?说到这,郑奉时忽然想跟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谈这些有点不近人情,再说,如此浅显的道理林雅雯未必真就不懂。他浅浅一笑,还是吃饭吧,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