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云淡,夕阳的余晖涂抹着最后的亮色,草原上的绿草刚被雨水湿润,翠绿的,透着无限生机,舒展的草叶随着轻拂的晚风涌动如波浪。一条公路从草原如玉带般穿过,空阔的路上只有一辆越野车在天低云阔的高原向着远方独行。
风从车窗外灌了进来,将他的头发吹乱,许至远手握着方向盘,沉默地看向远方,视线的尽头是高耸的天山山脉。群山静静地耸立,看起来很近,走起来很远,也许他永远都不可能抵达。
他忽然停下了汽车,伏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肩膀上的警徽随着抽泣而不断地耸动。
他从繁华的内陆城市申调到西北荒漠,走了这么远的路,度过这么长的时间,经历许多事,他以为他能够忘记,但他从未忘记——
他最爱的男人以及最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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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至远进入这所封闭式学校就读,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只是想尽量离家远一些。十岁那年,爸爸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随车翻到山沟里牺牲了,之后他妈妈带着他改嫁了。他妈妈改嫁的那个人是爸爸的同事兼好朋友,也是一名警察,经常上门到家来找他玩,喜欢举着他跑,陪他玩警察抓贼的游戏。每次他来,许至远都会雀跃地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亲切地喊他李叔叔。
他妈妈说要改嫁李叔叔的时候,以为他会满心欢喜,然而,他却只是冷笑了一声。十岁孩子稚嫩脸庞显露出的森森寒意,让他妈妈的心凉了下来,但她一个女人终究不会独自生活一辈子,最终仍是嫁过去了。许至远仍旧叫他李叔叔,并不改口叫他爸爸,但却不再亲切,反而带了无比的厌恶和抵触。他和爸爸一起出的任务,同样翻车,为什么爸爸死了,而他不但没有死,甚至还娶了他妈妈?他小小的心里浮现着阴谋的论断,而那执念就如烙印,深深刻进他的心底。
他一直试图逃离现在的家。在中考的时候,他执意要来上远在市里的私立高中,这是年少的他能想到的唯一能够离开家的方法了。
早自习快要下课了,许至远有气无力地看着眼前的英语书,连读单词的力气都没有了。每到月末的时候,在外地读书的常态就是生活费告罄,穷得连吃饭的钱没有。
他写了一张字条传给了教室另一端的李响,上面的内容是“有钱没?借两块钱”。李响冲着他摊开手掌,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没钱。两个人遥遥相望,无奈地笑了笑。月末的时候他们两个向来是我有一块分你五毛,同甘共苦。
下课的铃声响起,大家都在向着学校食堂跑去,许至远身无分文,去了食堂也没有用,只好一个人向着寝室的方向走去。他在空荡的寝室里面转悠了一圈,站在阳台上倚着栏杆看校园的风景。
学校建立在风景区中,依山傍水,校园里面花木葳蕤,太阳刚刚升起,暖融融的光驱散黑暗,闪闪发亮,如张扬的青春。
肚子又开始咕咕地叫了,他怀抱着最后的希望进了寝室,翻找衣柜里面每件衣服的口袋,希望能够从衣服口袋翻找到不小心落下的钱。其实,已经不止翻过一遍了,却仍旧希望奇迹出现。一次次地希望,又一次次地失望。同样,这次仍是一无所获。在他准备关上衣柜的时候,看到放到了最底层的冬装,结果……他从一件羽绒服的内衬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许至远欣喜若狂,一笔巨款居然从天而降!这下有救了!
许至远盘算了一下,省着点花,每天泡面馒头可以坚持几天,可是……他有点不想让李响知道。和李响一起,顶多一天。
“许至远!”
他一回头,看见李响端着饭盒兴冲冲地跑到了寝室。他打开饭盒盖子,里面露出了热气腾腾的热干面。
“我刚刚借到了钱,特地打了一个大份的热干面,我们两个一起吃吧。”
许至远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以及脸上灿烂的笑容,心里觉得又温暖又羞愧。他接过李响递过来的筷子,两个人凑在一起分吃热干面。
“喏,好巧,我刚刚从衣服口袋里面翻出来了十块钱,我们中午又有钱吃饭了哦!”
“哇,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