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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金克木有多少学问 3

低学历的五大师 作者:张建安


关于金克木博学与老顽童兼备而引发的趣事,许多人的文章中都有记载,读时总是让人忍俊不禁。你瞧陈平原写的这两段文字,我在深夜阅读后竟被刺激得久久无法入睡:

见识过金先生的,对其高超的聊天技艺,大都会有极深刻的印象。许多平日里伶牙俐齿的访客,开始还想应对或挑战,可三下两下就被制服了,只有乖乖当听众的份。先生学识渊博,且擅长变换话题,思维跳跃,不循常规,你好不容易调整好频道,他已经另起炉灶,并非故弄玄虚,而是平日里入定,精骛八极,神驰四海,来了稍微投缘的客人,恨不得把近日所思一股脑说给你听。除非你不断追踪他的近作,否则很难对得上话。谈话中,他会不时提起最近发表在某某报刊上的得意之作,问你有何看法。你要是回答 “没看过 ”,他准这么自嘲:你们是做大学问的,不必读我这些小文章。这倒有点冤枉,不少阅读兴趣广泛的朋友,也都感叹跟不上金先生思维以及写作的步伐。

先生很懂 “因材施教 ”,从不跟我谈什么印度学、世界语或者围棋、天文学之类,平日聊天,仅限于文史之学。可即便这样,其知识面之广、论学兴致之高,以及脑筋转动之快,都让我目瞪口呆。开始还像是在对话,很快就变成独白了。每回见面,他都会提几个奇异的问题,说是想不通,想征求你的意见,可马上又大讲自己的推断。说到得意处,哈哈大笑,家里人催吃饭了,还不让客人离开。明明已经送到大门口,说了好几次再见,可还是没完。有经验的访客,都在预定离开前半小时起身,这样说说走走停停,时间刚好。(陈平原:《“读书时代 ”的精灵》)

再瞧钱文忠写的两段文字,我在地铁上阅读时竟被逗得旁若无人地笑出声来,并在旁边空白处写了四字“逗死人了”。文字是这样的:

我第一次见金先生,是在大学一年级的第二学期,奉一位同学转达的金先生命我前去的口谕,到朗润湖畔的十三公寓晋谒的。当时,我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在东语系的一个杂志上写了一篇洋洋洒洒近万言的论印度六派哲学的文章。不知怎么,金先生居然看到了。去了以后,在没有一本书的客厅应该也兼书房的房间里(这在北大是颇为奇怪的)甫一落座,还没容我以后辈学生之礼请安问好,金先生就对着我这个初次见面还不到二十岁的学生,就我的烂文章,滔滔不绝地一个人讲了两个多小时。其间绝对没有一句客套鼓励,全是 “这不对 ”,“搞错了 ”,“不是这样的 ”,“不能这么说 ”。也不管我听不听得懂,教训中不时夹着英语、法语、德语,自然少不了中气十足的梵语。直到我告辞出门,金先生还一手把着门,站着讲了半个小时。一边叙述自己身上的各种疾病,我也听不清楚,反正好像重要的器官都讲到了;一边还是英语、法语、德语、梵语和 “这不对 ”,“搞错了 ”……最后的结束语居然是:“我快不行了,离死不远了,这恐怕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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